夜探松鹤园/相见 (第1/2页)

    月光漫过轩窗，在床幔上洒下一片惨白，夜枭啼叫，啾啾凄厉。

    江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从松鹤堂回来，他就一直心神不安，原本说好的打雪仗、堆雪人通通提不起兴致，脑子里一直都是江宁侯跪在那里的样子，还有隔着窗户的沉闷的掌掴声。

    然后有两条鱼不停地在打心里架，一条黑鱼，一条白鱼。

    黑鱼：“这不关你的事，他如果想反抗的话，十个老太太都不是他的对手。”

    白鱼：“可老太太是他的嫡母，这里以孝治天下，他不敢反抗也正常。”

    黑鱼；“这是愚孝！”

    白鱼：“你看他的样子，已经被那什么家训洗脑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亲爹，你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受辱？”

    黑鱼：“他对你又不好，你救了他他反泼你脏水，为他的嫡子抢你的功劳，还想杀你。”

    白鱼：“一码归一码，今天他确实是替你受罚，当时那么多人看着，有他的小辈，甚至还有下人，你知道大人最爱面子了……”

    黑鱼：“……”

    白鱼：“别说他是你爹，就是一个陌生人为你受累，你过意得去？别忘了你昨天还拿了人家一千两银子！”

    黑鱼：“……他给银子是为了让你替他心爱的大儿子出嫁。”

    白鱼：“你回来不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和赫连齐在一起，顺便替他拖延一些时间吗？”

    黑鱼完败。

    江鱼哀嚎一声，蒙住脑袋，又猛地揭开，问坚持要在小榻上替他守夜的十三，“你说，一个特别厉害的人，怎么样才会对另一个唯命是从？”

    十三，现在应该叫微生放了，白天他没有和江鱼一起去松鹤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言很快道，“也许另一个人更厉害？”

    江鱼道，“不对，另一个人体弱老迈。”

    微生放道，“那或许是他被抓住了把柄或软肋。”

    便宜爹贵为侯爷，会有什么把柄和软肋在老太太手里呢，江鱼陷入沉思，突然他想到赫连齐说过，便宜爹是庶子，庶子与嫡母，江鱼猛地坐起来，“是他娘！”

    江侯爷的亲娘在老太太手中。

    不过江鱼有一点想不通的是，既然便宜爹自己就是庶子，为什么还这么厌恶庶子，莫非是同性相斥？

    想不通便不想了，江鱼打算去把他亲奶奶救出来，还了江侯爷这笔债。

    地上积雪未消，实在不是个潜行的好时机，江鱼心念一动，脚下的雪便化作了冰，这是他在落霞山庄的湖里发现的秘密，他能在水中呼吸，还能控制自己周围的水，能在顷刻之间将水结成冰，将冰化成水，他想着雪也是一种水，应当不例外，这一试果然如此，

    江鱼运起内力，脚尖在冰上轻点，越内墙，过树梢，不一会儿就落在了江老太君的屋顶上面。

    这会儿亥时已经过了，老太太可能已经睡了，江鱼也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正好听到老太太和人说话，听声音正是白天被江鱼废了气海的付嬷嬷。

    “你放心，老身一定为你报仇雪恨。”

    “谢过老太君，到时候求老太君将人交给老奴处置。”

    “必依你。”

    江鱼揉了揉鼻子。

    之后许久都没有动静，江鱼以为两人睡了，打算进去找找线索。

    空气中忽然传来江老太太的声音，“静安寺里可有动静？”

    付嬷嬷道，“一切如旧。”

    “我以为他会救她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么无能，一点都不像他父亲，要是我的鸿儿还活着……”

    “老侯爷留下的机关不是谁都能破的。”

    “夫君自是世上第一等聪明……我定会完成他的心愿，令江宁侯府更上一层楼，你觉得几位皇子中谁有真龙之相？”

    “陛下之下，自是太子。”

    “太子已有妻室，太子妃娘家势大，老身欲将大姐儿嫁给五皇子，你看如何？”

    付嬷嬷对道，“武宁侯在江家军中声望正隆，有他一呼百应，大事可成，且五皇子出生低贱，易于掌握，到时候国母与太子同出我江家，当与赫连氏共分天下！”

    “好！”

    “如此一来，江鱼必须得死。”

    江鱼摸了摸脖子，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

    江老太太道，“江重山这个废物，让他在北地除掉江鱼，竟让他活着回来。”

    付嬷嬷道，“回来也好，陛下的赐婚就有了回旋的余地，老奴听说武宁侯近日又病倒了……”

    “大哥儿还是太娇，早知道就该把这场造化赐给明杰，罢了，待江鱼嫁过去，江重山也不必留着了，还是要尽快让明英他们兄弟历练出来。”

    江鱼，“……”槽多无口，没想到这老太太也是李代桃僵的知情人，甚至还是主谋，更没想到老太太人老心不老，还这么野心勃勃，如果不是她要拿他和便宜爹祭旗，江鱼都想给她点个赞。

    这时，屋里响起吱呀的推门声，却没有人出来，江鱼感觉到屋中少了一人的气息，没想到这老太太屋里还有密室，莫非真被他说中了，上半夜杀人，下半夜念经？

    江鱼笑着摇摇头，闪身回到自己屋里，静安寺，明天便去探探，若能把便宜爹的软肋拿掉，这事情就好玩儿了。

    只是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被绊住了。

    冬日夜长，江鱼回来后又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后收拾洗漱一番，正要出门的时候，有客来访。

    来人是一个小豆丁，还没有江鱼腿高，叩开门一板一眼道，“你可是我三哥？”

    江鱼心里一动，“你是北冥？”赫连齐与他讲过，他有一个弟弟叫江北冥，现今应该是八岁。

    江北冥拱手作揖，“小弟正是，见过兄长。”

    一点点大的小豆丁这么一本正经地跟他见礼，实在可乐，江鱼牵着他的手领他到屋里。

    江北冥却忽然挣开他的手，跪下，“求兄长救救姨娘。”

    江鱼怔住，他的姨娘不就是他们的生母？江鱼把小孩儿扶起来。江北冥的眼里多了些担忧和无措，“今日五更，姨娘被夫人传去侍奉，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弟去看望，被下人挡在外面，弟去求见父亲，亦不得而入，这才找到兄长这里来。”

    五更到现在算起来将近两个时辰了。

    江鱼道，“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江北冥摇头，“夫人不喜妾室庶子，除了过年，其他时候不许我们进入主院，而且自……兄长的死讯传来，侯爷就将姨娘和弟禁足，弟还好，平日还能出来读书，姨娘却从未踏出院门半步，今日夫人突然召她前去，弟担心……”

    小家伙眼里有了水光，那双和江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眸子清湛如水晶。

    江鱼一把将他抱起来，拭去他掉下的泪珠子，“别怕，哥带你去找人。”

    江北冥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抱过，小身子僵住，慢慢才松懈下来，偷悄悄看兄长的脸，悄悄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和寻常人家的夫妻不同，江重山和王氏这两口子不住在一个院子里，而且王氏的汀兰苑与江重山常呆的止园相距甚远，江鱼住止园的西园，离汀兰苑更远，他扯开大步也走了近一刻钟。

    汀兰苑门口有两个健妇把手，江鱼刚一走进就被拦下，“夫人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

    江鱼直接出手将人定住。

    他们跨过门槛走了好远一段距离，江北冥还伸着脖子往回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的兄长好厉害。

    一路又遇到几个拦道的，江鱼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点点点。

    汀兰苑就像它的名字一样，高雅别致，哪怕是冬天刚下了雪，也是移步换景，江鱼转过了几道回廊，又穿过了几扇花门，才来到王氏起居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