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雪地 (第2/2页)

，没有抗拒地跟她走了。

    虽是冬天，秀萍婶的手却很暖和，就像外婆的手。

    钟萄鼻头一酸，他怀中抱着的小女孩用冻红的小手，轻轻地把钟萄脸上的眼泪擦去，双手捧着钟萄的脸说：“哥哥不哭，柔柔抱抱。”说完紧紧地抱住了钟萄的脖子。

    前边走着的秀萍婶回过头来，心疼地看着他，荣根叔的脚步放慢了，默默等钟萄跟上来。

    “我没事，”钟萄摇摇头，偏开视线，下巴虚虚放在柔柔肩头，再开口的时候没忍住瘪了嘴，“就是想外婆了……”

    秀萍婶的眼泪比钟萄落得还快，她吸了吸鼻子，不断地拍着钟萄的背，说了很多安慰钟萄和追忆他外婆的话。

    小女孩柔柔虽然喜欢跟着哥哥闯祸，但其实是个敏感的小女孩，见奶奶和小萄哥哥都哭了，她也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么一闹，彻底打破了二人悲伤的情绪，钟萄手忙脚乱地去哄她，秀萍婶也说回家就给她拿糖吃，给柔柔两块，只给她哥哥小润一块，柔柔这才止住哭，自己用袖子抹去脸上的眼泪。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忧”，小润一听这话当时就不干了，正好好走着路，非常具有大哥表率作用地往地上一躺，翻来覆去地打起了滚。

    秀萍婶见他躺下，当时就怒从心头起，恨不得一脚把他踹雪地里。在心底反复念叨着这是自己的亲孙子才没下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闹腾的小祖宗从地上拖起来，咬着牙说他也有两块！和meimei一样，都有糖吃！

    小润得偿所愿，这才收了神通，跟没事人似的越过众人雄赳赳地往家走去。

    钟萄见识了这番变脸神功，只觉哭笑不得，和一脑门官司的秀萍婶相视一笑，拿这小子是一点也没办法。荣根叔也摸了摸脑门，摇摇头无语。

    折磨人的熊孩子善于搞砸气氛，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很有一手。

    一回到家，秀萍婶就走进厨房开始着手准备饭菜，钟萄不会做饭，帮不上什么忙，被两个小孩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他们要玩捉迷藏，让钟萄捂住眼睛数十个数，数完才能去捉他们。

    小孩子藏的地方都很明显，钟萄为了他们的游戏体验着想，一开始看到也只能装作没看见，忙忙活活地这儿看一看那儿瞅一瞅，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挨个把他们找出来。

    有时钟萄甚至都不用刻意去找人，数完数后问一句“都藏好了吗？”紧接着就会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传来整齐自信的回应，“藏好啦！”

    钟萄无声地笑笑，继续开始他的表演。

    轮到钟萄藏的时候，他没有藏得太难找，好让兄妹俩能够找到他。

    飞快捉到人的两个小土豆一起嘲笑钟萄藏的地方太好找了，根本没有任何难度。下一把小润就千挑万选地藏在了钟萄刚刚藏过的地方，四目相对时，小润没心没肺地冲他笑，钟萄则替他感受到了一丝尴尬。

    秀萍婶手脚麻利，很快炒好了三个菜端上来。钟萄带着两个玩嗨了的小土豆去洗手，给大家分别盛好粥。秀萍婶喊了还在家门口铲着雪的荣根叔回家吃饭，回屋时拿来土灶上热好的大白馒头放到摆得满当当的小方桌上，让钟萄趁热吃。

    秀萍婶蒸的馒头一掰开就能闻到香喷喷的味道，夹上浸泡在红油里的辣椒酱更是开胃，再配上热气腾腾的白菜炖豆腐和猪rou粉条，喝一口金黄浓稠的小米粥，让人胃里很是舒坦。

    这几样可以称得上是，猫猫湾村居民们冬天饭桌上的固定搭配了。在每家每户餐桌上的出现的几率都极高。

    像白菜、辣椒、小米、黄豆，都是自己家种的，猪也是家养的。他们会把不耐寒的食材挪到地窖里，吃的时候就取出来一些。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善良勤劳的人们，过着虽不富裕，但自给自足的生活，一辈一辈地深耕家乡。

    吃完饭后，钟萄帮着叔婶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坐在没那么柔软的单排沙发上聊天。

    荣根叔问：“你外婆的葬礼预备怎么办？”听他这么说，秀萍婶暗地里瞪了他一眼，示意这才刚吃完饭，还没消化，给钟萄时间缓缓再提这茬。

    钟萄有的只是为数不多的两次参加葬礼的经历，那时他只需要带上一张嘴去吃席就好了，没有cao办葬礼的经验，不需要他去张罗什么，对这种事简直毫无头绪。

    钟萄双手交握在一起，问荣根叔说村子里有什么讲究没有，荣根叔说“那就要看怎么办了”。

    谈过几句后，了解到钟萄没有大cao大办的想法，一切按正常流程来就是。荣根叔便跟钟萄商量着说，就让他和跟钟萄外婆来往多的几家帮钟萄一起准备外婆的葬礼。

    钟萄是个实心眼，最怕麻烦别人，可这件事单靠他一个人是怎么也办不好的。荣根叔的话无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把钟萄风雨飘摇的灵魂安稳地钉在了家乡的土地上。

    秀萍婶也在一旁帮衬着说：“小萄啊，别担心，外婆不在了还有叔婶呢，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不会不管你的啊。”

    所有感谢的话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钟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拒绝他们的好意。

    精力旺盛的兄妹俩早就坐不住了，在一旁活蹦乱跳地玩乐。对大人嘴里提到过多次的“葬礼”两字感到疑惑，在混战中扯着meimei的头花，好奇地问他的爷爷奶奶，“葬礼是什么呀？”

    面对孩子天真无邪的提问，大人们有时很难用他们能够理解的方式告知，荣根叔和秀萍婶没想到他会突然插嘴，愣了两秒没答上来。

    “葬礼就是……”钟萄温柔地看着年幼的小孩，没那么悲伤却带着些落寞地勉强笑着告诉他说，“就是，和一个人说再见。”

    听了这个回答，小润不去扯meimei的头花了，把meimei拽着他耳朵的手也薅下来，从地上站起来挥了挥手说：“是这样吗？”

    钟萄点点头回答他“是的”。

    之后他们先是商定了外婆葬礼的流程，选了个好日子。荣根叔领着钟萄去到和外婆有来往的熟面孔家里，跟他们详细地订好那天需要做的事项，提前安排做好准备。

    这些人家里不乏借钱给钟萄的叔叔婶婶，还有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知道他们的来意后都没有推辞，没有迟疑地一口答应了。

    在那个冰雪消融的中午，钟萄在外婆朋友们的陪伴下，跟外婆好好地说了再见。

    这一天也像是他迟到了一年的“成人礼”，给了他完整的“大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