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钟萄，不要逃跑 (第1/2页)

    钟萄送所有人离场后，自己最后离开。他把家里凌乱的桌椅摆放好，从里到外细致地打扫了一遍。

    去到荣根叔家托他把自己家那三亩六分地给租出去，租期是三年，连同今年地里的土豆一起。

    秀萍婶听到钟萄这么说，起先很惊讶他的想法，因为土地是他们的根，是他们这辈人赖以生存的地方。

    然后她想到村子里越来越多的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以及小润和柔柔半年回家一次的父母，心里慢慢能理解——他们这辈的年轻人不是扎根土壤的树，而是蓝天下飞翔的鸟儿。

    她不知道钟萄其实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只有必须偿还的人情和十万块的债务。

    荣根叔答应了钟萄，说他和钟萄婶子有过这种想法。就算钟萄家的地最终没能包出去，他们也能自己种。

    荣根叔在村子里说得上话，办事也稳妥，把家里的地交到他手里，钟萄再放心没有了。

    秀萍婶问钟萄是打算回S市吗？大城市是什么样子的，那里的人是不是就像电视上那样穿得那么好看，钟萄在那里做什么工作，苦不苦累不累？

    钟萄说他是要去S市，他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诉她，还说现在的工作不错，老板娘对他很好，让秀萍婶不用太挂念他。

    秀萍婶又问了很多，钟萄都一一答了。秀萍婶问到最后说，过了年再走吧，没差几天了。

    “婶，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呢，”钟萄笑着说，“这时候老板娘最是缺人手，不能再请假了。”

    荣根叔看不过去扯扯老伴的袖子，“瞎说什么，小萄现在在外边工作，有自己的事要忙，你这当婶子的不支持他，怎么净扯人后腿呢！”

    “小萄又不是别人，”张秀萍甩开他的手，不愿理他，接着对钟萄说，“那你们老板娘过年总得给人放假吧，你今年过年回来吗？”

    钟萄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变得哀伤，他不想骗秀萍婶，说道：“不一定，今年可能就在那边过了。”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没逃过张秀萍的眼睛，想到他空无一人的家里，没法接着劝钟萄回家过年了。

    如今钟萄孤身一人，他在哪里，家就落在哪里，不用千里奔波回一趟猫猫湾村了。

    张秀萍留钟萄在她家吃了晚饭，钟萄这一周在她家吃了好多顿饭，自己家反而是冷门冷灶的，这么多次下来也觉得不好意思再留下来吃饭。

    但还是抵挡不住热情的张秀萍，又一次在她家吃完饭后才回到家中。

    第二日，钟萄给家门上了锁，背着他的黄色背包跟秀萍婶和荣根叔道别。

    秀萍婶让荣根叔骑着电动车送钟萄去镇上坐车，钟萄觉得已经麻烦他们太多了，实在过意不去，忙说不用不用了。

    他当然没能说得过秀萍婶，荣根叔推出车，接过钟萄的背包放到车筐里，跨坐在电动车上等他，“小萄，你拗不过你婶的，我们走吧。”

    可想而知，钟萄灰溜溜地败下阵来，让荣根叔把他载走了。

    路上荣根叔没忘了跟钟萄保证说，等有人确定愿意租他家的地后，他就告诉钟萄具体情况，把钱给打到他的卡上去。

    钟萄应着，“叔，又让你费心了。”

    荣根叔的耳朵年年都生冻疮，骑车时他需要戴上毛绒绒的耳罩，仔细辨别才能听出钟萄说的什么。他自己听不见，就觉得钟萄可能也听不见，大声地说，“这都小事，”他叮嘱道，“小萄，要照顾好自己啊！”

    荣根叔宽厚的身躯给他身后的钟萄挡了大半风霜，他学着荣根叔的声量回道：“会的！您和秀萍婶也要保重身体！”

    “哎！”荣根叔很快答应了。

    这就是两个不善言辞的人一路的对话。

    到镇上后，荣根叔陪着钟萄在路边等开往S市的长途汽车，等他坐上车了才往回走。

    钟萄坐得腰部失去知觉，在天黑之前，风尘仆仆地回到了S市。

    “小白，小白，来吃饭了！”钟萄站在超市门口张望，端着盛得满满当当的饭碗，敲敲边沿喊道。

    紧接着一抹白花花的身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势如破竹地窜了出来。

    钟萄弯腰把碗放到地上的工夫，一路火花带闪电飞奔而来的小白，不怎么稳当地来了个急刹车，张开毛嘴准确无误地一头扎进饭碗里，身子则南辕北辙地玩了把漂移。

    钟萄原先从没见过吃起饭来像狗的猫，他第一次投喂小白时，以为这只可怜的小猫一定饿坏了，不然不会看上去都要噎住了似的还继续往下咽，心疼地又掰了一半玉米给它。

    他新来超市打工的前几天，每天都会省点小猫能吃的东西留给它。直到有天闲下来，跟老板娘刘姐聊天时说起这只可怜的小猫，才知道小白虽然是只流浪猫，但在这片混得可谓风生水起，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般表现纯粹是为猫吃相不佳的缘故。

    刘姐见钟萄有点惊讶的样子，指着在一小块光影里舔毛的“小可怜”说：“你猜它多大了？”

    钟萄打量了眼小白的体格和大小，的确不是忍冻受饿的模样，把刘姐的话信了大半，估摸着说：“两三岁吧？”

    刘姐高深莫测地笑道：“没有，它还不到半岁。”

    钟萄：“……”

    合着是只“诈骗”猫。

    刘姐拍拍钟萄的肩，安慰道：“你不是第一个被它这副吃相骗到的，”刘姐右手比划了一个圈，“这一片没上过当的，怕是找不出来几个。”

    小白把身上的毛发被它舔得油光水滑的，百忙之余见钟萄和刘姐坐在超市门口看它，“喵喵”地朝他们叫了两声，优雅地走了过来，一点不怕人地用长长的尾巴在他们腿上扫来扫去。

    刘姐顺顺小白背上的毛，“不过知道也没用，下次该喂还是得喂，这小东西太会磨人了。”

    刘姐的手刚摸了两把小白的毛，它就一崴身躺下了，露出毛茸茸的肚皮，后腿一蹬一蹬的。

    钟萄蹲下身，和刘姐一样摸摸小白的毛，跟一只小猫计较，无奈地笑着说：“你怎么这样呀。”

    小白无辜地“喵”了一声。

    钟萄从老家回到S市后，在刘姐这里接着干了二十天，这些天里重新和小白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以钟萄三不五时的投喂作为基石。

    这一碗饭不知道是小白今天的第几顿，从它逐步开始横向发展的身躯来看，应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