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存在他的世界 (第4/4页)

丝他没察觉的颤抖。

    「妈？你在家吗？」他往房间方向寻去，却感到脚下一阵Sh意，他打开走廊的灯，深sE地板看不清水的颜sE，可他洁白的袜子已经被染上阵阵殷红，一点一点被浸透……

    「妈！」他无法控制地吼出声来，恐惧占据了他整个人。他惊慌失措地打开浴室门，只见母亲弯着身躯蜷曲在地板上，水龙头的水没关紧，细细的水流一直从洗手台蔓延到地板上，洗手台的水是透明乾净的，可流到浴室地板时却是怵目惊心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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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静好的手腕有着深刻的红痕，血sE便是从那而来；而她的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碎玻璃。

    这是他第一次那麽害怕看到血。

    于奂辰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他终究还是害了母亲自残。

    他跌坐在地，彷佛跌在一条血淋淋的河上，不停发颤的指尖俯进母亲的鼻尖，温热的Sh气触及他的指腹，他不知道自己该松一口气，抑或是叹气。他揽起母亲，她变得好瘦、好轻，他几乎不用费什麽力气就能抱起她，双眼紧闭的她仍皱着眉，烦恼千丝万缕缠在眉间，不曾消褪。苍白的脸庞上满是泪痕，刻凿在她脸上的痕迹是岁月风霜的洗礼，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母亲了，她年纪有这麽老吗？曾几何时，她成了这副模样的呢？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出生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浮现了母亲的句句责难，是啊，都是他害的。

    母亲今天会有这样的选择，一切都是他害的。

    「呜……」母亲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发出呜噎啜泣的声音。她在哭什麽呢？一定是在哭泣自己为何生下他吧……

    特意买的蛋糕还晾在桌上，包装JiNg巧的外盒是优雅质感的蒂芬妮蓝，他一直觉得那是母亲的颜sE，高雅温柔。可外盒再JiNg美，里头的蛋糕也随着气温逐渐融化、腐臭。

    那日，他们没有一起享用蛋糕，而是在医院度过。

    当救护车到来时，街头巷尾的人几乎都出来探头探脑，Ai凑热闹的心态大家倒是都一样，他却没心思去管别人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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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麻木地看着母亲被医护人员抬至担架上，麻木地跟上了车，转身时瞥见了周遭邻居的眼光，满是掩饰不了的同情，还有那种「啊，果然发生这样的事了……」的神情。

    原来大家都不意外呢。

    原来，大家都知道他们这对母子，迟早会分崩离析。

    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他知道老李来了。

    李叔叔年纪也真的大了，顶着一头灰白sE的发，匆匆忙忙地赶来。

    「抱歉，这麽晚了还让你赶来。」他听见自己说。喉头的乾涩让他发声困难，几乎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

    李叔叔方才来时便问过医生，于静好已经脱离险境，只是需要时间调养。先在医院观察两、三天，若没有问题就能回家休息。

    医生说：「这种状况最重要的还是病人的心理问题。心里头的伤要是没有痊癒，难保不会有下次。」

    老李怎麽会不清楚呢？只是于静好心里的伤，很多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旁人怎麽帮也帮不了。

    一个溺水的人，若是不愿伸手去抓救生圈，最终也只会沉陷在深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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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李叹了口气，无奈的眼神望向躺在病床上的于静好，一连串的急救让她整个人苍老了好多，泛白的唇sE、眼角的鱼尾纹，还有裹在被窝里仍显得消瘦的身躯。当年的自信亮丽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老李不禁感叹，是怎麽样的Ai情会让人变成这副模样？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给赔上。

    到现在，他也不清楚于奂辰的生父究竟是谁，于静好一句也不肯透露。

    老李拍了拍于奂辰的肩膀，像是安慰。于奂辰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眼底下的黯淡黑影透露着他的疲惫，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本该是意气风发、自信风采的，他遗传到于静好的外貌，长相俊逸，一双眼睛和他mama一样总是能引人瞩目，清秀的脸庞有着少年稚nEnG的气息，可早熟的世故又增添了他的稳重，介於半熟大人之间的魅力，肯定是俘获不少nV孩的心。

    他家的育翔就曾说：「真羡慕小奂哥的颜值，上次请他陪我去挑参考书时，nV店员自动帮我们打折，要他下次常来！」而且路上遇到nV同学时，她们美其名是和他打招呼，实则却想问问身边的高帅男子是谁？国中nV生情窦初开，面对穿着高中制服的于奂辰崇拜不已，个个眼睛都瞬间昇华成Ai心。

    「辛苦你了，小奂。」老李把帘子拉上，示意他出来和他聊聊，避免吵到患者。

    老李走至贩卖机，问：「喝什麽？可乐？N茶？」

    「黑咖啡就好。」

    「小小年纪喝这麽苦的咖啡做什麽？」还会影响睡眠。

    「我不觉得苦。」他扯出一抹微笑，看起来却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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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的苦算什麽呢？他早已懂得咖啡的苦，是长大rEn的滋味。

    老李没听他的话，y是选了N茶给他。「年纪轻轻的，喝点甜的吧。等你到了我这年纪，身T负担大，想喝甜的还会被医生警告呢！」

    于奂辰顺着他，打开易开罐，喝下他平常碰也不碰的N茶。

    「小奂啊，这不是你的错，知道吗？」老李没明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

    「有没有听见我的话啊？」老李轻拍了他的肩膀。

    于奂辰仍旧没应和，四两拨千金道：「好甜。」他指了指手中的N茶。

    「记住这滋味。」老李语重心长继续说：「以後你的人生就要像N茶这样甜，知道吗？」

    于奂辰溢出一抹苦笑。他晓得老李的好意，但——可能吗？

    想起还躺在床上静养的母亲，她手上的划痕不只一处，像是胡乱地挥划，每一刀都是那麽残忍，他无法想像狠狠地往自己身上割划的感觉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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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居然宁愿往自己身上划出离开世界的希望，那该有多麽决绝？

    那夜，老李要他回家好好休息，隔天请假一天别胡思乱想，老李会和他太太来帮忙照应母亲。

    深夜，他回到家，了无睡意，便把桌上的碎酒瓶全清理乾净，地上的水痕一遍又一遍的擦过。躺回床上，已近清晨时分，日出yAn光是那麽炫目刺眼，穿入窗帘的缝隙，钻进他的书柜。他忽然瞥见书柜里有什麽在闪闪发光，啊，是爷爷送给他的月光石。

    晶润洁白的月光石，在光下闪着淡淡的月晕，他想起爷爷和蔼的笑容和刻字的背影；他惦念起母亲尚未酗酒之前，也和爷爷一样是那样笑容可掬，温柔大方，都是他——都是他毁了这一切。

    如果可以，他想要看看没有他的世界，母亲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如果母亲没有生下他，是否现在依然在主播台上一展长才，会和当年与她求婚的叔叔结婚，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生下属於他们的孩子，生下一个「被需要」的孩子，不像他是多余的……

    他的意念像是被灌入在手上那颗爷爷送的月光石，净白的月光石忽然透出一丝强光，热得烫手。倏忽之间，月光石的光盈满整个空间，他感到身子轻飘飘地，像是进入一个无重力的空间，看不见尽头的纯白sE空间。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像是徜徉在河流里，在这个毫无重力的空间里漂浮着，没有七情六慾，没有时间的束缚……

    当他再度醒来以後，一切都变了。

    他真的来到了一个母亲没有生下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