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为人父 (第1/2页)

    静安寺。

    江鱼将人放下，老头子道，“前院花房是个好地方，待老夫去寻一副棺椁回来。”

    江鱼叫住他，“人还没死，您帮我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整整一夜过去，天色由灰蓝转鱼肚白的时候，江鱼打开门出来，一张脸白的像纸扎人。

    老头儿吓了一跳，捏住他的脉搏，“精气怎生耗得这般厉害，折腾大半夜，人还活着吗，其实你爹说的也没错，她这样，活着也是受罪，不如去了。”

    江鱼摆手，“人麻烦你照顾一阵，我先走了。”

    “我怎么照顾她？哎，你不能就这么把人丢给老夫啊。”

    江鱼拱手，“拜托了。”

    江鱼走了，老头儿不大高兴地进到屋里，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一个手脚俱全、身上没有一丝伤痕的妇人躺在床上。

    “江鱼——江鱼——”

    江鱼这会儿已经来到了落霞山庄，今天是官员休沐的日子，赫连齐却不在庄上，春和、景明也不在。江鱼在湖面上转了一圈，湖水结冰，冻得梆硬，却是晶莹剔透，还能看到浮上来透气的鱼儿，江鱼蹲下去看它们，直到腿脚发麻才离去。

    赫连齐一直没有回来，他不想回江宁侯府，在城外游荡了一阵，才回到城里，在街上闲逛，再有几天就要进入十一月了，天非常冷，呼口气马上就能眉毛上结冰，道路上行人稀少。

    不知不觉江鱼走到了如意楼跟前，墙上的合欢花还在，江鱼走上三楼，屋内已经积灰，自上次和赫连齐见面，只过去十来天，他却觉得过了好久。屋里的摆设如旧，家具擦得干干净净，他们躺过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还烧着炭火，暖烘烘的，江鱼却觉得冷清。

    他推开窗户，看着清冷的街道。忽然，他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一道是赫连齐的，另一道像是江宁侯的。

    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

    江鱼追下去，可惜那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江鱼问店里的小二，“可注意到两个行人？”

    他将两人的穿戴、身形说了，小二哥摇头，“不曾。”

    天色昏下来的时候，江鱼不得不回到江宁侯府。

    那位江管家等在他的院子里，道，“侯爷请你过去一趟。”

    江鱼本想拒绝，但想到街上那道身影，便随他去了。

    江宁侯见了他，开门见山道，“陛下为燕王和武平侯赐婚，孤已经上书请旨，由你代武平侯完婚。”

    “……”

    江鱼有一点震惊，不知道江重山为什么突然露出真面目，还有一点说不出的难过和失望，但他也不知道这情绪由来如何，江重山不就是这样的人吗，这不是他一直等待的事情吗，为何现在却感到索然无味？

    江鱼说了一句听起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你不问问她埋在哪里了吗？”

    江重山道，“婚期就在半个月后，十一月初八。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府里，好好学一学规矩。”

    江鱼一口气堵在胸口，“这就是你找我回来的原因？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替你儿子完婚？呵，还学规矩，有什么好学的？是学你偏心无度，恩将仇报，还是学你认贼作母，弑母杀子？”

    “杀子……”江重山咀嚼这两个字，眯眼审视江鱼，“你没失忆！”

    江鱼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有如何，没有又如何，我不答应！”

    江宁侯露出獠牙，“把郑氏母子带过来。”

    郑明芳已经有将一年没见过江重山了，甫一看到他，眼神发亮，行礼后柔声问道，“不知将军唤妾身和六公子来有何事？”

    江重山没有回应他，压迫的目光一直落在江鱼身上，“你若答应，他们活，你若不答应，他们——死。”

    郑明芳的神情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惶恐不知所措，眼泪随着呢喃一同出来，“将军……”

    她旁边，江北冥突然跪下，“父亲，韩夫子教导儿三纲五常，父为子纲，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您若是要我的命，儿没有半句怨言，但姨娘一介妇人，您不该惊吓她，更不该拿我们逼迫兄长。”

    江北冥说完，朝江重山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来对江鱼道，“兄长，弟不知道父亲要你做什么，但你绝不必顾及我，但随心意行事，父亲他要杀便——”

    然后他的嘴被他娘捂住了，郑明芳跪下，“将军，妾身卑贱，死生何足？可冥儿他是您的儿子啊，您为何要这样伤他的心？”

    随后她扑向江鱼，抓住他的双臂，“快说你答应啊，什么事情比你弟弟的命还重要？”

    “若他要我去死呢？”

    “……”郑明芳愣住，“鱼儿，阿娘不是那个意思，阿娘知道，侯爷不会那么狠心的——”

    江鱼拂开她的手，他本该轻笑一声，嘲笑她口不对心，既然江侯爷不会那么狠心，她又担心什么，说到底不过是偏心罢了。

    时光如刀，一别十年，母子情也会变淡，就像他此刻，听到她这些话，也只有一点点难过，仅仅只有一点点而已。

    江鱼走过去，把江北冥扶起来，敲敲小孩的脑袋，“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酸腐？什么父为子纲，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都是狗屁！这世上，没谁能要你去死，哪怕是你自己，也要努力活着知道吗？你不知道外面天高地阔，西北有瀚海阑干，东边有层峦叠翠，南边山川灵秀，再说这人世玄妙，闹市中万家灯火，云隐处暮鼓声声，你才这么一点点大，还有那么多好玩儿的、好看的、好吃的东西没见识过，说什么死不死的！”

    江北冥痴痴地仰头看着他，深深地陷在江鱼眼中的光晕里，“兄长……”

    他长这么大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些，姨娘疼爱他，时刻督促他上进，听父亲的话，讨父亲的欢心。而父亲，父亲从未正眼看过他。学堂里，夫子严厉，教导他规矩，不得行差踏错，其他公子时不时捉弄他……

    从前，江北冥以为这就是他该过的日子，但兄长说，外面还有很大的世界，兄长，那是你看过的世界吗，江北冥小小的心湖里荡起涟漪。

    江鱼看向江重山。

    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