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永别 (第2/2页)

钟萄心跳得很快，举在耳边的手机迟迟没有放下。

    外婆有救了——钟萄乐观地沉浸在这份激动里无法自拔。

    钟萄在挂断电话的第二十四分钟后，收到了贺从微那边打开的十万块钱，此时他早已在医院缴费处尝试过三次。

    忙前忙后地把所有事情都办妥后，钟萄坐在手术室在的排椅上焦急地等待着。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一直亮着，钟萄强迫自己振作、清醒一点，但控制不住泛滥成灾的软弱情绪，连那上边的几个字都读不出来。

    整个过程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凉的座椅上，腰背一次都没有踏实地靠上去，呆呆木木地盯着手术室门口，等外婆出来。

    钟萄迟钝的大脑无法处理任何信息，但当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的时候，钟萄破天荒地仅从他露出的眼睛里读出喜讯，又或许那只是他异想天开的臆测。

    钟萄赶忙迎上去，长时间久坐发麻的双腿非常“内讧”地把他绊了下，钟萄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子望向医生身后躺在病床上的外婆。

    “外婆……”钟萄轻声喊道，像一根羽毛飘到地上。

    “这次手术结果不算差，别哭了，你外婆现在只是睡着了，”医生见他觉得可怜，起了恻隐之心。哪怕他们日常见惯生离死别，面对同样的生命又如何做到等闲视之，顿了顿想好措辞才说，“这关过得很艰难，往后几天多陪陪她吧。”

    听到医生前几句话，钟萄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他抬起胳膊用棉服袖子胡乱擦了擦脸，还没来得及绽放出劫后余生的笑，就听到了医生的后一句话。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费力地重复了一遍，“往后几天？”

    医生无法再说些什么，沉重地点了点头。

    钟萄心脏骤然疼了一下，眼睛里满满盛着病床上不曾睁眼，越来越瘦小的外婆。他透过朦胧的泪水，仿佛看见外婆逐渐透明的身体和远去的魂魄。

    钟萄跟老板娘请了一周假，日夜不离地陪在外婆身边。外婆醒着时候已经不多了，哪怕看到钟萄的脸也不能再喊出他的名字——她不认识他了。

    其他时候是一刻不曾停止的病痛，无处不在地包围着她，明明疼得想要打滚，却偏偏行将就木不能挪动分毫。

    钟萄心底有万般不舍与心疼，事到临头不得不承认唯有死亡才能让外婆获得解脱。

    手术后的第三天，天空突然放晴，明亮的光线充盈病房的每一个角落，是极为珍贵的冬日暖阳。

    外婆吸着氧，喉咙里沙沙地响着，在弥留之际认出钟萄，最后一次喊了他的小名，“小萄……乖孙子……”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含着对他此生最大的祝愿，“好好的。”

    钟萄跪在病床前，颤抖地握住她的手，压抑着哭腔喊“外婆”。眼见外婆撒手人寰，钟萄扑进她的怀里，崩溃大哭。

    钟萄用了两天处理好外婆的身后事，期间一位自称是贺从微助理的年轻男人，替贺先生送来慰问的话语和一束白菊花。

    钟萄有会儿才反应过来贺从微和眼前人是谁，不了解他们是怎么怎么知道外婆去世这件事的，可能是有自己的方法。他接过那捧花束，低头闻了闻，一股清新微苦的气味飘进鼻腔，困顿麻木的钟萄有一种被注入活水的感觉，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好漂亮，谢谢你和贺先生，”钟萄珍惜地抱着花，笑着流出眼泪，“这是外婆第一次收到花，她要是能看见，一定很高兴。”

    王助理喉头微动，被钟萄的情绪感染，不禁动容。他记着贺从微的交代，帮助钟萄顺畅地忙完了许多事。

    道别时钟萄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王助理手忙脚乱地扶起他，说他太客气了，自己只是完成贺总交代的工作而已，实在不用这样。

    钟萄执拗地坚持说，还是要谢的。

    没有人不会被少年人眼里明晃晃的真诚打动。

    王麟入职贺氏集团不久，哪怕他履历出众，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到集团，幸运地得到贺总身边助理的职位。可身边的同事各个能力卓绝，不容小觑，所谓相形见绌，王麟有时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是有怀疑的，但今天钟萄衷心的感激和信赖，给了他很大的自信，用一句比较俏皮的话来说就是：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他对钟萄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希望他好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