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醉玉颓山（女宝出生/佛非佛、仙异仙/离开昆仑） (第1/1页)

    当昆仑下起小雪时，萧禛生下了一个六斤三两的女婴，取名叫‘不宥’，是个很健康的孩子。

    第一个见到孩子的是玉清辉。他看见不宥第一眼就下意识攥紧了‘无远弗届’，脸色难看得可怕。梁霁雪迎上来时，玉清辉怔怔地盯了他半晌，才道：“雪儿，离这孩子远些。”

    梁霁雪不解，掀开布包时只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根本不像寻常孩子那般皴皱红肿……而且若隐若现透着股“道”的气息。

    萧禛半倚在床上逗弄不宥，闻言无奈道：“师尊，不宥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难道还能把小师弟吃了不成？”

    随后跟着梁霁雪进来的虞伶凉凉笑了声，脸色讥嘲。祂无穷尽的巨大触肢伫立缠绕着月亮，瞳孔似血流金。祂看见，这个天与地的孩子，将会终结一切罪果，是司掌刑罚的“道统”。

    不宥。

    不赦死，不宥刑。

    玉清辉大抵是害怕天道发现端倪，惩罚他对大徒弟生出了下流邪恶的绮念……还改动因果、擅修命盘，为了自己的道毁了萧禛的道。虞伶漫不经心地挑起眉，美艳雍容的脸孔上浮出矜贵的冷嘲讽意：“这孩子从个娼妇肚中爬出来，自然要离远些才好。”

    梁霁雪轻轻看了他一眼，脸容依旧温柔姣美，天真烂漫的甜糯模样，软声道：“二师兄，莫要这样说大师兄啦。”

    “好罢好罢，既然小雪如此说……”虞伶苍白纤弱的脚腕上坠着的金铃足环随着衣摆翻飞叮铃作响，映着层叠裙裳绣满的粉牡丹漾开一抹流光溢彩。他站定在玉清辉身旁，替梁霁雪理了理微乱的领口，道：“我总是不忍你气恼。”

    萧禛冷眼旁观这对狗东西浓情蜜意，只是有些卑微地握着不宥软软的小手，示宝似的看向凝神不语的玉清辉，小声辩解道：“师尊，不宥很听话的，不哭不闹对谁都笑呵呵的，您、您——”

    原本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突然反捏了一下萧禛粗糙的掌心，像一捧晶莹的雪，落在心口，一片灵台清明。萧禛说不出后面的话了，他诡异地失去了像条贱狗一样哀求玉清辉的欲望。无人发现，被布衾挡住的不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有道金纹一闪而过。女婴“咯咯”笑得欢快，小rou手拍了拍母亲的宽厚大掌。

    玉清辉眉目如霜，似是并不在意萧禛究竟想说什么的模样，绀青色的眼无意间落在了萧禛的右手尾指上。银白长发水流般垂至腰身，一派清冷姝丽，似皎皎明月。即使臂挽披帛，云霞织就金线，色泽瑰丽辉煌。缃衣姏裳，浅于橘黄，深于嫩彩，然而再鲜艳华美的服饰也盖不住灵真剑仙一身刺骨寒意。如明月高悬，远观而不可亵玩。

    玉清辉目光极细微地掠过萧禛的脸，腰间挂着的丝绦玉坠子上裂开了一条浅浅罅痕。

    “不必同本座细说。”

    玉清辉语调冷淡，侧身看向虞伶，问道：“羲儿呢？缘何这几日不在昆仑？”

    虞伶若有若无地瞥了眼梁霁雪。

    虞伶恭敬俯身，回道：“师尊，近日小西天似有要事，月神娘娘便把三师弟召回去了”

    玉清辉颔首以示知晓，旋即淡淡道：“魔君向昆仑送信说，魔域的修罗窟破裂，鬼物逃出来了些，杀了许多魔修。”

    梁霁雪便适时温软笑道：“师尊可需要徒儿去魔域相助？”

    “不必。”玉清辉攥紧铮鸣作响的‘无远弗届’，淡声道：“萧禛一人前往即可。”

    银发仙人遥遥望向阔远天穹，一贯冷漠清丽的脸庞被殿外晚霞余晖笼罩，映着溶溶雪色，显得格外奇诡。竟像是泣血的神像。

    “玉京子会来接他。”

    ……

    ……

    宋羲和跪坐于莲台中央，双手捧着菩提子高高举在头顶，丰美光致的金色长发垂落台边，染上了鲜红血迹。

    “羲和。”姒姬叹息一声。月神独自站在小西天尽头的佛冠峰头，金发飞扬，被狂风卷起。她额生竖眼，手后六臂各拖着一盏琉璃莲灯，瞳眸翠绿深邃。

    姒姬问道：“佛在发怒。你难道未有耳闻么？”

    宋羲和湘妃粉的衣裳都被血浸成了暗红，右眼紧闭，不停流出黄绿脓水，在少年娇嫩微鼓的脸颊上留下深深灼痕。天生地养，自月莲孕育而生的小西天佛子从没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半阖的翠绿眼眸里已经氤氲起nongnong雾气。

    少年咬紧银牙，倔强仰头质问道：“娘娘，佛为何发怒？我自认并未做错任何事！”

    月神不语。

    姒姬身后百丈高的金身法相几乎遮天蔽日，跪在莲台上的宋羲和在她面前显得格外渺小而脆弱。她抬起六臂，琉璃莲灯中逐渐燃起细弱火焰，宋羲和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右眼痛到像是被利刃捅进去搅碎了眼球。

    月神娘娘缓缓开口：“孽障！佛冠舍利只肯认同心思澄明坚定之人，你身为佛子却被舍利如此排斥，佛为何不发怒？”

    “你两百年前去往昆仑前，菩提子仍是清澈无垢，然而如今呢？——你仔细瞧瞧！”

    佛光大作，强硬驱逐走盘桓侵蚀着菩提子的扭曲诡异的气息，宋羲和眼中晶莹剔透的碧绿珠子刹那变成某种不可言说的邪狞之物。姒姬瞬息间行至宋羲和身前，怜悯地摸了摸少年惊悚凝滞的僵硬脸庞，叹息道：“吾为汝师，却未能及时发觉，才叫你被这混沌侵蚀百余年……亦是吾之过错。”

    祂蒙蔽欺骗了姒姬的竖目。

    宋羲和终于瘫软在台上，用力睁开右眼，黑洞洞的眼眶里佛冠舍利已经被啃食得坑坑洼洼。他抱紧师尊的腰，把脸埋进女人怀里，才崩溃般大哭出声：“师尊，师尊……怎么会——”

    姒姬安抚似的轻轻摸了摸少年被血浸透的濡湿金发，莲台旋转，渐渐向内合拢，女人身后六臂端着的琉璃莲灯光焰愈盛。

    “孽障，痴缘啊。”

    月神娘娘无奈叹息。

    ……

    ……

    “师尊！我……”

    萧禛下意识叫了玉清辉一声，他好不容易才重新靠近师尊，不愿再次离开。

    梁霁雪也撒娇般抱住玉清辉的胳膊，语气软糯可怜极了：“大师兄都没有仙骨了呀，师尊，你可怜可怜大师兄罢。再说魔域那么危险，他哪里应付的过来呢？”

    萧禛虽然厌恶梁霁雪，但他太爱师尊了，只要能待在师尊身旁，便是被梁霁雪玩弄jianianyin又如何！正欲哀求，不宥突然抬起小胳膊抱住了他的手，“咯咯”笑了起来。萧禛被不宥碰过的肌肤燃起透骨寒意，他眉宇间无人注意到的浊气迅速被冰雪冻结。

    萧禛下意识道：“弟子领命。”

    即使天赋普通，但萧禛也曾潜心钻研，心向大道，以守护六界为己任，熔金剑下不知斩了多少害人鬼物。但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最初拿起剑是为了什么。做了十七年的娼妓，曾经握剑的手只会攀着嫖客的脖子，张开腿做个吃男人jiba的yin贱婊子。但或许更早以前，他握剑的手就已经不再坚定了。

    果然第二日傍晚，陆棠舟便来了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