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所有撕裂的记忆犹如诅咒在提醒他：父亲的命令不可违抗 (第2/2页)

事的不满，还是在沈暮云和秦公公两者之间选择后者。她简单整理自己松垮的裙袍，丝毫不顾及衣衫不整跪地的沈暮云，靠在座上嘱咐道：“且唤他进来。”

    宫中人尽皆知，陛下身边的秦公公为人低调，最得圣宠。虽说“太监”这一名号并不好听，却没人敢真的把他当做一名太监使唤。

    而文太后，多多少少对秦公公有所了解。

    两扇大门应声而开，门外人踏着阳光走进来，仿佛一瞬间驱散了殿内的烟雾朦胧。来者穿着最普通的蓝色宫服，并无正式官品，面容英挺清俊，一头白发逆光而来，分外显眼。

    与沈暮云不同，秦公公是由晗湷亲自引领入永康宫，进入殿内。说起来，秦公公入宫十载，竟然还是青年人模样，丝毫看不出年岁在他的脸上留下的痕迹。

    “秦公公今儿个怎会得空到永康宫来？”

    文太后懒洋洋地开口，语气中三分打趣两分抱怨，好似在埋怨多日未见的情人。

    秦公公立于殿内，身为太监即使没有行跪拜礼，文太后丝毫不介意，与之相反，为大雍立下赫赫战功的沈将军，毫无尊严地跪倒在文太后脚下，听着她与秦公公谈笑风生。

    “自然是有好东西献给太后。”

    自从秦公公把少年时期的沈暮云送给文太后，后来陆陆续续会送一些美容养颜的丹药。女人总是会被此等诱惑所吸引，明白人都清楚秦公公是凭借什么从默默无闻的太监在皇帝身边站稳脚跟的。更有传闻，秦公公虽无官衔在身，却承担着整个大雍国师的职务。

    文太后从一开始的半推半就半信半疑，到现在对秦公公献上的东西垂涎若渴。

    “这是小人特意为太后娘娘配的丹药，这不刚出丹炉，就顺路给您送过来了。”

    秦公公将手中白玉瓶递交给在一旁侍候的晗湷，晗湷双手捧过，将药瓶转交给高座上的文太后。怎奈新丹药的诱惑力太大，令文太后迫不及待地起身两步走下台阶，从晗湷手中一把夺过药瓶，打开盖子凑在瓶口浅嗅丹药上散发的清香，瞬间将跪在身下的沈暮云抛之脑后。

    还是秦公公开口道：“太后娘娘，小人与沈将军许久未曾见面，可否将沈将军借予小人叙上一叙。”

    文太后此时脑子里只有手中散发着魅惑人魂魄的丹药，早已失去同沈暮云欢爱玩乐的兴致，随口打趣道。

    “说起来，哀家才发现，云儿倒是长得越发像秦公公了，原来义父子也会越长越像。”

    沈暮云始终垂着头没有反应，反倒是秦公公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暮云，淡笑地回应道：“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也许这便是小人与沈将军之间的缘分吧。”

    沈暮云最终跟随秦公公走出了永康宫。

    两人之间再无他人妨碍，秦公公收起亲和的笑意。

    身为太监的秦公公走在前面，沈将军沉默跟随在后，放在哪个国家都是一大奇观，偏偏在大雍皇宫之中，没有人会置喙秦公公的任何行为。

    “父亲。”

    沈暮云率先开口。

    “想不到这么多年，太后竟然没有腻烦你，时不时招你入宫，算得上对你恩宠有佳了。”

    秦公公同沈暮云的对话，就好似一个上位者对手下人的俯视。

    “...是。”

    “本来当年只是想让你帮我在太后那边转移视线卖个人情，倒是出乎我的预料。”

    秦公公自言自语地感慨，沈暮云没有回复，面对久违谋面的父亲，本就沉默寡言的沈暮云更加惜字如金。

    “不说她了。”

    在皇城之中，敢在宫中直呼太后为“她”的人，恐怕唯有秦公公一人。

    “我听韩棹说，前些日子你受伤生病，叫他去看了看？”

    “是。”

    沈暮云回复得非常果决，甚至可以说得上不假思索。

    “他可还安稳？”

    一个“他”字，两人都知道此人是谁。

    沈暮云鲜少对父亲说谎。但是事关“他”的事，沈暮云不想多说，如果让父亲知道最近“他”异常活跃，任何结果都是沈暮云不想面对的。

    “一切安好。”

    “倒是听闻，沈将军身边冒出来一个貌美男宠。我怎的不知道，我的好儿子开始爱好男色了？”

    秦公公语气中尽是玩味，眼神中的寒意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是文丞相的人，也可以帮儿子挡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沈暮云不愿在父亲面前提及清风这个人，但是如果特意遮掩反而会令父亲起疑心，不如七分真话，三分隐瞒。

    果然，秦公公并未在意。

    “文丞相啊，到现在还不愿放弃，想要颠覆这烂到根里的大雍，真是可悲可叹啊。”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从秦公公嘴里直言道明，而被所有人默认为坚定的皇权拥护者沈将军，一句话未有反驳。

    其实所有人都想错了。

    沈暮云心甘情愿做皇帝的屠刀，俯身臣服于太后石榴裙下，不是因为他对大雍有多么忠贞不二，仅仅是遵从父命而已。

    对沈暮云来说，父命大过天，自然也大过皇帝之言。

    沈暮云对自己幼年时期的记忆十分模糊，小时候总觉得他应该有很多兄弟姐妹，大家都没有名字，通通由数字代替，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母亲，却又拥有同一个父亲，他的名字叫秦朔。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母亲一个接一个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后来，连孩子们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确切的说，是两个人。当父亲得知他身体中还有一个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欣喜若狂，口中喃喃道自己终于成功了。也就是哪一年，他跟随母姓被取了沈暮云这个名字。

    剩下所有消失的、模糊的、撕裂的记忆都犹如咒语在提醒他：父亲的命令不可违抗。

    再后来，秦朔带着沈暮云来到上阳，入宫成了太监。所有人都知道沈暮云出身低贱，彼时亦有很多人拿出身攻击他。身为太监的义子能够成为战神将军，其中辛苦不多赘述。

    然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同秦朔真正的关系。是血脉相连的至亲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