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伊夫岛（上） (第5/5页)

纪。”

    “在听。”

    “我告诉过你，很少有人能改变其他人的命运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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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

    “‘很少’的意思是，不是完全不能。”

    纪盛怔了一秒，他听到脑海中的电子音继续说道：

    “当你选择了成为某个人的伴侣，其实便是加入了他的生活。对于有些人而言，他的人生路线并不会因你的存在而偏转，比如梁辰。但对于另一部分人，你的存在确实会纠正他生活的航线。”

    项目经理沉默了会儿：“我们来做个假设，你不必当真……假设你选择了孟珂，那么他还会走向如今的结局吗？”

    如果纪盛选择了孟珂，孟珂还会自杀吗？

    如果他和孟珂以伴侣身份绑定，他便不必故意留下那份AI换脸的性爱视频，小玖也就不会出事吧？

    世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静得有些耳鸣。

    “所以……我是有机会救下孟珂和孟玖的，对吗？”

    “如果你选择了孟珂的话，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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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目经理犹豫了几秒：“这件事我一直不想告诉你，除了考虑到你的心情，更重要的是处于违规的边缘。但我权衡了很久，出于私交，还是想提醒你。”

    “你会在书中的世界里遇到很多可怜人，形形色色的可怜人，但大多数情况是，你改变不了他们的人生，除非他是你选择的那个人。”

    “你不是神明，你能力有限，就像在现实中那样，大部分人只是平凡人，只能对身边的人施加有限的影响，只能改变自己的伴侣，甚至不是所有伴侣都会被你改变。”

    “未来的任务里，会有很多人值得拯救，值得你将他们拉出泥潭，但你真正能够拯救的，只有与你结成命运共同体的那人。而其他的人，各有各的路要走。”

    纪盛没说话，他握着方向盘，跟随导航的指引，在浩荡的车流里穿行。

    三分钟后，他说道：“在这个故事里，没有被我选择的另三个人，全都死亡了。”

    “是不是没有被玩家选中的攻略对象，全都会以死亡作为结局？”

    他听懂了项目经理的弦外之音，对方迟疑了片刻，低声承认了。

    “基本是的。”

    纪盛继续开车，他不再言语，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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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他只是累了。

    他驱车在公路上疾驰，车轮追逐着落日。

    鲜艳血红的夕阳，像一艘即将倾覆的船。

    无论引擎如何轰鸣，也无法触及地平线，他赶不上这艘必沉的船，无法救起船上所有的落难者。

    夕阳坠得很快，眨眼的功夫，便大半没入黑暗了。

    有些人与事，也像昼夜轮转一般，必然会走向衰落与消亡。

    这便是真理吗？他应该接受吗？

    但就当下而言，他找不到更多方式来开解自己。

    到了马赛火车站的停车场，纪盛开门下车：“项目经理，我也有个问题，想听你如实回答。”

    “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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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是觉得我越来越像孟珂了吗？”

    纪盛关上车门，砰地一声：“具体来说，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出于对孟珂的怀念，而去效仿他的外形和气质？”

    “我没这么想。我知道你是为了下个世界的任务才剪了短发、锻炼体能。但很多人是这样以为的。你知道，你和孟珂确乎存在某种相似，当你向他的生活习惯靠拢时，这种相似会逐步凸显。”

    “是吗？”

    纪盛绕到后排，扶林姿下车：“其实我们的内核完全不同。”

    他锁了车，靠在车门上斜斜站着，眺望着逐渐黯淡下去的天空。

    “我和他的人生路径有相仿之处，但却在关键节点上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比如同样是忍受凌虐的金丝雀，孟珂选择向更弱小的受害者发泄压力，而我机关算尽，将金主拉下马来，努力向弱者施以援手。比如在为小玖报仇的过程中，他选择玉石俱焚、同归于尽，而我努力保全自身，谨慎筹谋。”

    “或许因为我们曾站在同样的岔路口，每个选项都仔细权衡过，后果也都在脑海中预演过，所以对于做出另一选择的对方，我们真的很了解，能看清一切念头的那种了解，简直能看到思考的轨迹如何滑动。”

    “现在又到了这样的关口，我又面临和孟珂同样的选择题，关于如何面对与挚爱的分别。”

    纪盛深深吐气，两手插进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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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阴魂不散的感觉，有点说不出来的可笑。”

    项目经理也眺望着渐暗的云层，轻声说了句：“你还是没想通？”

    “没想通。”

    纪盛难得地露出了苦笑：“恐怕一直想不通了。”

    穿书任务结束许久了。

    他对梁辰的爱，随着时光累积而愈发深刻，现下几乎达到了顶峰。

    就在幸福到达极致时，耳中鸣响的却是永诀的前哨。

    玩家纪盛，不得不与梁辰分别，就在他最深爱的时候。

    这就像手上的倒刺，时不时地触痛他。在生活不经意的角落里叫醒他，让他从梦里醒来。

    这种时刻，十有八九，他会想起孟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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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帮小玖摆脱戚雪的蹂躏后，在他们三人笑闹着约定去S岛度假后，在憧憬与喜悦达到至高点的时候，孟珂等来的是挚爱的死讯。

    撕心裂肺的痛苦毫无征兆地降临，彻底击垮了他的人生。

    他不宽容、不释怀、不放手。

    他选择了自杀，以求永久的团聚。

    他不肯分别。

    那纪盛呢？

    “还是那番忠告，如果你选择永远留在故事里，我不会阻拦。但若在任务结束一年内还没离开，你需要按天支付游戏费用，以及现实中躯体的起居护理费用。”

    “明白。”

    “马赛的伊夫岛是这个故事的登出点，别忘了你来马赛度假是为了什么。”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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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死在幻梦里。”

    “明白。”

    “别学孟珂。”

    “明白。”

    “该走了。”

    “好。”

    纪盛深吸一口气：“好。”

    火车到站了，旅客们鱼贯而出，黑压压地蔓延过来，像过境的沙尘。

    四下的路灯亮了，一张张风尘仆仆的脸在幽蓝的背景里生动起来。男女老少提着行李里的初夏，在微凉的夜风里笑闹赶路。

    停车场很快被旅人的声浪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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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一颗晚星睁眼时，他见到了人群里的梁辰。

    藏青色薄风衣，轻便的鞋子与长裤，梁辰风采翩翩，毫不费力地于人潮里抓住他的目光。

    “梁辰！表哥！”

    林姿挥舞着宽檐帽，向梁辰招手。

    英俊的男人向这边望来，视线落在了短发劲装的纪盛身上，便再也挪不开眼了。

    四目相对。

    纪盛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走了。”

    他拔步起身，奔向了恋人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