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要打脸 (第1/1页)

    “孟先生，按照你入学的年份，本该在去年毕业，但是看你简历上写的，毕业时间是今年六月，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延迟毕业一年的？”

    面试官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拿着简历打量孟竹的样子，显得很严肃。他似乎深谙自己目光的重量，当这种沉沉的目光压下来的时候，眼前这个青涩的应届毕业生必定会有所敬畏，不敢撒谎骗他。

    “大三那年，因为家中有事，向学校申请休学一年，所以毕业时间往后推了一年。”孟竹并未撒谎，只是也没多说，他还不习惯将家里的事情宣之于口。

    面试官点点头，将他的简历标记了一下，塞入一堆简历中：“辛苦跑一趟，如果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工作日一天面试两到三家，面试了五六十家的经验，让他很容易判断出来今天的面试又没戏。

    站在大楼脚下，孟竹觉得一阵晕眩。他抬头看着眼前这栋高大气派的建筑，手指一层一层往上数，数到三十二层的时候，玻璃幕墙上反射的阳光白花花一片在他眼睛里炸开，一阵刺痛，眼泪就下来了。

    这家公司工作环境挺好的，待遇也挺好的，想到这家公司的诸多好处，孟竹差点忍不住重新跑回三十二楼去，对着面试官一阵卖惨或者表决心，千方百计争取留下来。

    或许刚刚该告诉面试官，自己为什么会休学一年，再把自己渲染得惨一点。他看起来严肃，但年纪和我父亲差不多大，说不定家里也有我这么大的儿子，也许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孟竹想，真到那时候，他或许还是开不了口说这些。

    下午还有两家需要面试，第一家公司离得很远，孟竹午饭都来不及吃，就匆匆往那家赶。所幸第二家公司就在附近，这两家之间他不用怎么奔波。尽管这样，等面试结束，也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半。

    孟竹饥肠辘辘，但是环顾一周，附近都是办公楼，料想这里的物价贵，他还是打算回到自己出租屋再解决吃饭问题。

    他租房子的地方在城乡结合部，离这里有很长一段距离。他骑着单车跑了十多公里后，已经饿得头昏眼花。隐隐约约间，看到一个粉色的庞然大物朝自己驶过来，他连忙踩刹车，没想到那刹车竟然是坏的，于是单车歪歪扭扭地往那个巨物撞上去。

    “砰”的一声，孟竹从车上摔下来。所幸对方的刹车是好的，千钧一发之际，调转了车头，踩了刹车。孟竹捡回了一条命。

    任明急急从车上下来，把孟竹扶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对方只是手臂、膝盖那边有一些轻微的擦伤，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他问道。

    孟竹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中醒过来，不停地发抖。七月的傍晚，六点半太阳也仍未完全落下，仍是灼热逼人。

    眼前的年轻人出了一身汗，湿透的白T恤上沾染了大量灰尘，变得灰蒙蒙的，贴在一副瘦弱的躯体上，看起来格外狼狈。

    见孟竹没说话，任明转身，围着车头转了一圈，评估车的损坏情况。引擎盖有轻微的凹陷，车灯车窗完好，但是车漆已经被严重刮花了。不禁心下一沉。

    明天是秦淮左女儿十八岁生日，他的老板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爱逾珍宝，一年前就开始为她准备生日礼物，其中一个礼物就是眼前这辆定制的新车，车漆特意选了女儿指定的芭比粉色。现在小汽车的整体外观毁坏成这样子，不知道老板待会会怎么发火。

    孟竹定了定神，将自行车扶起来。他竭力保持冷静，颤动的手臂泄露了他的不安。他虽然没有开过车，但是也知道豪车有某些共性，比如车身线条流畅、车轮廓有设计感，就连车漆颜色，也呈现出独特的色彩和质感。眼前这辆车，一看就价格不菲，刮花了这么一大片……待会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善了。

    他看到刚刚和他说话的那个男人走到后座，弯下腰。车窗摇下来，他和里面的人说着什么。很快，车窗重新摇上。男人朝他走过来。

    孟竹定了定身体。

    “我们的车子行驶时并未违规，你刚刚骑着自行车直直往我们车子上撞，这些都有监控可查。现在车子损坏了，初步估计，修复费用要十万。”

    “这么贵？”孟竹吓了一跳，别说十万，现在一百块钱他都拿不出来。

    任明阅人无数，早就判断出孟竹拿不出这笔钱。不过秦淮左也不在乎这点钱，这个肇事者损坏了他宝贝女儿的车，他想教训肇事者一顿，就这么简单。因此并未在赔偿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

    “我……我没钱……”

    “所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赔偿，要么让我们打一顿，权当做赔偿的费用。”

    孟竹想都没想，马上接口：“那你们打我一顿吧。”料想他们也不至于闹出人命来，应该只是受一些皮rou苦而已。

    又觉得对方吃亏了，担心对方反悔，绞着手指，小心翼翼观察对方的面色。见对方没再说什么，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跟我过来。”

    任明招招手，示意孟竹推着车，跟上他。两人向前走了一百来步，再转个弯，那里有很大一片绿植，正好是监控的盲区。

    孟竹鼓起勇气小声道：“不要打脸好不好？我还要找工作。”

    任明没有理他。他是保镖出身，出手干净利落，一番拳打脚踢，孟竹已是鼻青脸肿。他掏出手机，咔擦咔擦拍照，变换着不同角度。

    孟竹被打得脑内嗡嗡响成一片，有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睛。但是他还是通过咔擦的声音，知道别人在拍他。他艰难抬起受伤的手臂，想要遮住脸。但是手臂马上被人拧下来，“咔擦”、“咔擦”的声音像纷纷的箭簇一样朝他耳朵里射过来。

    这么近，这是拍脸部特写吧……打就打了，为什么要打脸，为什么还要拍下来。孟竹觉得眼睛湿热湿热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血。随后，被液体流过的地方，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噢，是眼泪，眼泪里盐分高，流过伤口会疼一点。孟竹下了结论。

    “不要经过刚才那里，沿着这条路离开。”那人扔下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