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通得过人类资格测试么/拥抱与亲吻 (第1/1页)

    001

    霓因瞄了一眼自己的移动终端，又将移动终端关闭。

    霓因最经常使用的名字，就是“霓因”。霓因，是天国的一位次级主理人。天国从天空坠落以后，霓因随之来到人间的世界。天国从天空坠落以前，霓因即有一个人间的社交网络账号。从前，霓因的账号周边相对安静。随着天国的坠落，霓因的账号逐渐被公众发掘。现在，霓因的账号正接收着大量的浏览量。他频繁收到关注与私信。

    霓因，很久以前即清楚，许多平凡的人类很无聊。霓因，只是此前没有亲自经历过、亲自遇袭于这份无聊。

    霓因不是一个会以霓因这个身份待陌生人不规矩的人。无论是出于社交礼节，还是出于自己对其他人的关注，还是出于自己放任好奇心的习惯，霓因都会沿着社交网络，检查关注者与私信者的来历。霓因不是侧写师，但霓因能做一点简单的、泛意义上的侧写。

    许多关注者与私信者是追着霓因而来。他们分析霓因说过的话。他们研究霓因的偏好。他们试图与霓因交流。他们好像试图在伤害霓因。他们好像试图在让霓因在意他们。人身攻击。就与霓因与天国有近似的事物衍生的，含沙射影的人身攻击。吹狗哨。霓因既往说过的话，被某些人用来吹霓因的狗哨——倘若不是这些人提醒，霓因，或许不多时就会淡忘自己曾经不经意地说过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些人极度闲得没有事情做。这些人亦极度缺乏边界感。

    霓因有一点自矜。他，在这起事件中，有一点讶异于自己的魅力。

    尽管，没有什么是完全在意料之外的。

    不过，还好。没有任何霓因与澜——以及霓因与澜的朋友——以外的人，知晓霓因在这里。

    ——在澜这里。

    002

    时间快到了。澜要回来了。霓因将移动终端弃置在一边。他活动腮与颊。他解开衣领。

    他迫不及待。

    霓因，人如其名，是远东区域的来历。澜，亦是相同的、远东区域的来历。霓因名字的涵义，仿佛是霓虹之因。澜，则有如空谷幽兰。不过，空谷幽兰只是澜的谐音。其实应该被作为澜的象征的，大约是或潜伏安静的、或入空翻卷的波澜。

    对霓因、对天国、对人间、对人类、对这个世界，澜好像是一滩恐怖的波澜。

    澜，进入澜在人间的某个都会区的某栋摩天大楼的摩天部分的寓所时，穿着正装。他的卷头发令他像美杜莎又像克苏鲁。质料挺括。领口长而阔。霓因有一点不知所措。澜的衣装，令澜像一份郑重其事的礼物。

    霓因有一点想要因此调戏与嘲讽澜。不过，他知道，现在，这样做不合适。

    霓因笑着，有一点蹦跳着、有一点撒娇着去迎接。他在玄关拥抱住澜。霓因亲吻澜的脸。澜亲吻霓因的脸。

    霓因啮了一点澜的脸。像小狗叼住东西，与主人嬉戏。又像小猫在舔其他猫的毛，藉此宣示主权。

    霓因问：“为什么穿正装？”

    他是亲昵的；他甚至省略了用以指代澜的主语。

    “因为，今天有会议。”澜说，“着装要求是穿着正装。尽管，我到了才知道，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穿着正装。”

    霓因由衷地说：“漂亮的澜。”

    霓因由衷地说：“我喜欢你。”

    “漂亮的霓因，”澜说，“我也喜欢你。”

    “不过，我还是在等你主动讲，你到底为什么在我这里。”澜又说。现在，他的神情有一点严肃与玩味起来；澜，当前已经是有一点位高权重的。

    澜的眼睛是绚丽的金褐色。澜有漆黑的长头发。有时披散似夜晚。有时被扎起来。澜的发质与霓因的发质不同。霓因的头发软。澜的头发硬。

    霓因说：“我们抱一抱。”

    “嗯，”澜说，“我们再抱一抱。”

    003

    霓因有一点嗫嚅着对澜说：“我需要你收留我。”

    这是少见的；天国的次级主理人霓因，从来可以做到大大方方。霓因，是许多人请求援助的对象。给予其他人帮扶时，霓因亦从来不吝啬。霓因是长久的高位者。他向其他人说出的声音，许多时候，即是命令。在人类的不同语言中，高位者的声音被比喻作为金与玉。霓因平常的、对外的声音与气度，仿佛是可以削金断玉的。

    霓因与澜坐在餐厅的餐桌前。他们，还没有制作今天的晚餐。

    澜倾向于自己制作自己的晚餐。这是澜在工作之余的一项休整。澜规律地做它，用以确保自己的休息以及生活规律。餐厅邻近的开放式厨房，有澜在休息日购买的食材。霓因，亦携带了一点半成品菜式过来，用以预防他今天打搅了澜的日程、不得不给自己以及澜提供食物之情况。

    霓因想说：“天晚了，我们该去做饭。”

    澜说：“我们换一个说话的地方。”

    澜几乎是捏着霓因的胳膊，半抱着霓因的身体，将霓因裹挟到起居室的、不软不硬的沙发上。霓因一般不喜欢沙发，不过，他不讨厌澜给澜的沙发铺与套的面料。霓因坐在与靠在沙发。澜侧对着霓因，依旧是抱住、开始转变为摁住霓因。

    澜没有明知故问：“你为什么需要我收留你？”

    “天国坠落了。”霓因解释，“我是来自天国的加害者。所以，我暂时失去了人类身份。”

    澜的，有些邪气、有些硬朗的脸部，没有波动。

    “不过，我的人类身份可以被恢复。”霓因继续说，“前提是，我接下来，通过人类资格测试。”

    霓因的话中断。然后，澜突兀地问：“你通得过人类资格测试么？”

    霓因陡然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