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岂极相_第三回 阮君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三回 阮君 (第1/1页)

    半月后。

    外头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天黑了下来,屋里只有一盏幽微的烛火。

    蔚然缓缓睁眼,只觉头疼欲裂,连带着身上没一处不疼的,五脏六腑如同火烧过一般,他不由咳了几下,心脏激烈跳动着击撞耳膜,快得似要蹦出胸腔。

    忽然他感觉有人靠近,昏暗中他辨不清是谁,无助之下本能胡乱抓住那人,却不慎牵动伤口,疼得他一下拧紧眉头。

    “别动。”蔚然听见那人说。

    蔚然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便仅是呼吸和吞咽也会牵扯到心口的剑伤,叫人痛不欲生。

    那人仿佛明了他想问什么,说道:“此处是医馆,没事了。”

    这话才令蔚然松了手,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亦像是为压制疼痛才作出的反应,他转而摸索到那人的手心,然后艰难地写了个“水”字。

    那人收手,倒了杯水来用匙子一点点喂给他,蔚然忍着痛喝完水,整个人依旧混沌,他感觉有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给他掖好被子,起身离开。

    彼时蔚然意识不清,短暂醒过像是求生之欲的本能,之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蔚然再醒来已是翌日日昳。

    阳光大好,房里却不闷热,倒蕴着一丝凉意,他打量周围布局陈设,乃一陌生之地,不知是何处人家。

    除了心口伤得最重的剑伤,手心手臂肩膀都有一些轻微程度的烧伤,是他跳窗时弄的,蔚然此刻如同一只木偶只能安分躺着,丝毫动弹不得。

    他盯着房门,便瞧见有人影经过也出不了声叫住,实指望有人能进来看一眼。

    令蔚然没想到的是,头一个进来的人是谢懿,不过自己几日没去上学,的确惹人怀疑,按照谢懿的性子会找来也不稀奇。

    蔚然起初还以为身在谢家,结果不然,似乎是一间医馆。

    “你都昏睡了半月,每次下了学我来,阮先生都说你尚未醒。”谢懿终日悬着的心在见到蔚然苏醒时总算落了地。

    蔚然不想自己竟昏迷半月,他想起什么,又说不了话,便在谢懿手上写道:“檀……”

    “你想说檀娘?”谢懿本不打算立马告诉他,只是既然问起便也撒不了谎,“我并没亲眼看见,只是听街坊们说……说,没救出来。”

    蔚然一动不动,谢懿不忍,低头道:“你别太伤心了,眼下养好伤才是最要紧的,你放心,虽然如今天热,但义庄那头我会去周全的。”

    蔚然有些出神,他还残留昏迷前的些许记忆,东屋的火烧得那样凶猛,无人敢靠近,他想起那日还兴致勃勃和檀娘说打听到了一位好大夫,临睡前檀娘还给了他两个鸡蛋,他也吃了,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哪里想到竟是最后一面?

    谢懿正不知该如何安慰,便看见蔚然在他手上写道:“我没事。”

    “那你好生躺着,我改日再来看你。”谢懿起身,“书院那边我也和先生说了,你别担心。”

    蔚然微微颔首。

    谢懿走时,想着炎炎夏日便将门稍稍留了缝隙,蔚然不便动身,他盯着门缝透进来的光,思绪回到了大火那晚。

    凶手纵火的目的不言而喻,就为了杀他,方才连累了檀娘,只是他竟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何人,因何事而埋下如此深的祸根。

    “先生,药煎好了。方才那位姓谢的公子来过,说了两句话便走了。”药童端着药禀道。

    那人正好停笔,随后接过药碗,将手中开好的药方递给药童:“先抓五剂给堂外那对夫妇。”

    “是。”药童拿着药方走了。

    蔚然躺在床上想了半日,也没翻出一个与他有深仇大恨之人,即使有他不周到之处,又何至于如此痛下杀手?

    突然,一道身影遮挡住门缝的光,然后推门而入,打断了蔚然的思绪,他抬眼望去,来人长身鹤立,待对方行至跟前,蔚然方看清那人一头白发,又兼霜雪之容,故而道貌凛然,整个人浑然如仙人,气质遗世而出尘,叫人见之铭心刻骨。

    散着阵阵苦味的药直冲蔚然的脑门,他回神,只见那人在床边坐下,蔚然试图起身却不能,那人抬手一言不发止住他,然后用小巧的汤匙给他喂药。

    虽说明知药不可能是甜的,只是没想到第一口就将蔚然苦得直发颤,如同三魂七魄出了窍,但他也不敢有所挑剔,还是一勺一勺喝完了。

    例行喂完药,那人帮他擦净嘴边的药汁便离开了,从头至尾一字未言,蔚然嘴里正发苦,只能等药味慢慢散去。

    不料过了会儿那人又回来,手里多了只小碟,他道:“这是甘草糖。”

    蔚然求之不得,直到那人将指甲盖大的糖片喂进他嘴里,丝丝甜味在口里晕开方令蔚然觉得整个人好受许多,而后他张口尽量不牵动伤口无声道:“谢谢。”

    那人将他摆弄好,天热,白日便给他换了张薄一点的被子,这样于伤也不易捂出炎症来。

    蔚然目前对这个救命恩人一无所知,他遂轻轻勾住那人的衣袖,在对方淡极的目光的注视下手口并用写道:“不知如何称呼先生?”

    只听那人淡淡道:“阮琼。”

    末了,他又道:“好好休息。”

    “什么?他没死?”

    “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责罚?此事必须斩草除根,否则我该如何向义父交代?”

    “……”

    “有何顾虑?”

    “大人,那夜救下他的人,也就是如今给他救治的大夫,后来我们暗中试过两次,都未曾得手,眼下怕是不好再下手了。”

    “机会总是再有的。我倒不信,即便是神仙,难道还能护他一辈子吗?”

    一日三餐顿顿皆药,蔚然如此又躺过了半月,期间谢懿来瞧过他两回,如今能勉强下地,多亏阮先生费心照料,否则他也不能好得这么快。

    蔚然不是没有怀疑过凶手的目的如此明显,若是得知他没死必会故技重施,那这回他便只能坐以待毙,有时还会因为这个缘故而提心吊胆难以入眠。

    也不知是否正因如此,他的药变得更酸了些,后来还是阮琼问起,蔚然才道出心事,不过阮先生当时只说了句:“他们不会来的。”

    时日长了至如今,那俩凶手的确没有再有所行动。

    此刻蔚然坐在屋外的廊下,日头正好,未至正午尚不毒辣,他瞅着医馆人来人往的,正如谢懿说的,每日前来医馆看病的人男女老少数不胜数,大病小痛都指着阮先生一人看,当真是忙极了。

    幸而如今他好多了,也无需阮先生再亲自喂药,倒也省了不少心。

    午时,药童给他送来稀粥,如今还只能吃些清淡的流食,温热恰好能入口,他正吃着,忽然听见推门声,蔚然抬头看清来人,一惊:“师父。”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