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突破 (第1/1页)

    楚苍正专注听讲，忽然听到殷辞呼唤自己，“青崖，去煮一碗红豆桂花元宵来好吗？我想吃。”

    殷辞曾是富家公子出身，后来改行当刺客，对吃食精挑细捡的习惯仍未改变，魔宫里少有能入他口的东西，楚苍做的元宵要算一例。

    不过此时提出来，多少像是把他刻意支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伤者总是拥有特权的。楚苍点了点头，正要问谢行是否也来一碗，却见他的表情已平静得近乎冷漠，浅金瞳仁如两片薄冰一般，绝不似寻常相处时的样子。

    楚苍看了看错金尊和暮雨尊，又看了看谢行，果断打消问话的念头，起身道：“我一会就回来，红豆元宵人人都有份。”快速迈步出去，一边心里祈祷三人千万别在青崖宫打起来……无论是哪个打……

    楚苍离去，气氛变得更加奇怪。殷辞重新躺倒下去，脸上随手盖了本翻开的书，表示自己非礼勿看非礼勿听。

    黑色的重水顺着谢行的皮肤攀爬而上，仿佛一条条灵活的毒蛇，一瞬间化为锁链，将谢行整个人重重摁在了墙壁之上，双手吊起拉开。

    黑水覆盖皮肤，探入衣襟之下，冰冷黏腻地在身上四处游走，展开延伸，覆盖躯体，包裹九窍，几乎掐断谢行的呼吸。

    那黑水挤入前后两端，手指一般，在后/xue中开拓抚摸，甚至去到常人不可能深入之处，来回碾压。徐青袖的声音，仍是不疾不徐，柔和清晰，甚至带着微微的叹息之意，“谢兄……”他学着楚苍的口吻称呼谢行，又重新问了一遍，“当年那黑翼虎王，原是你亲手擒押，镇入断罪天宫之中……在下只是好奇，那黑翼虎王虽霸道暴戾，但于你而言不过随手碾死的蝼蚁，为何不一剑杀之，反倒要将其镇于天宫之中？”

    声音重重，四面八方，直灌双耳与脑海。谢行被那阴/水包裹，一时呼吸亦是困难，四面八方，沉水强压而来，仿佛整个人被头朝下浸在了冷水之中，不得挣脱。直到肺部气息被抽空，他到了极限，那重重水液才消融退去，留谢行剧烈呛咳与喘息。

    “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徐青袖微微侧目，他容貌生得柔和无害，笑起来清秀动人，“我还有很多方法，都可以一一尝试……等青崖不在的时候，仍有时间继续。”

    待谢行将气喘匀，眼角已渗出泪水，鬓边汗珠滚落，嘴唇亦是泛着青紫，那泪将坠未坠时，被徐青袖伸手揩去。

    “还是不想说么？”

    “……”谢行似乎终于忍无可忍，说了句什么，接着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个人都陷入了谜之沉默。“噗哧”一声，远处闭目养神的错金尊按着脸上的书，肩膀不住抖动。

    过了一会，一袋金珠被轻轻抛来，落入短暂重得自由的谢行手中。

    谢行面无表情地将其收起，整理衣袍，跪坐竹席之上，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楚苍端着几碗煮好的元宵回来时，预料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三人看书的看书，睡觉的睡觉，和自己分身手谈的手谈，一团和气，并无不妥之处，让他暗暗地松了口气。

    待分完元宵，二人告辞离去。楚苍见谢行把一碗十几个小元宵都吃了，笑问道：“味道如何，好吃吗？会不会太甜了些？”殷辞一向喜欢吃得甜一些，暮雨尊却是无所谓。

    谢行道：“很好。”摸出一袋东西来，递给他。

    那是一只锦囊，黄底金绣，一见便知是殷辞的东西。楚苍掂了掂，感觉分量还挺沉，倒出来一看，是十几粒拇指大小的金珠，大约是以珍珠点化成金，个个饱满均匀。

    “这是四哥给你的么？赏赐？”应该不至于啊，殷辞也没有拿珍珠砸人玩的爱好。

    谢行喝了口茶，静静道：“嫖资。”

    楚苍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谢行感觉青年过来自己颈侧嗅了几下，而后疑惑道：“不对啊，但你身上的气味明明是三哥的，他们两个又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谢行本来想说“是他找人借的”，不知为何，又临时改了口，道：“嗯。”

    楚苍道：“太过分了！而且四哥不是还受着伤吗，三哥居然纵容他一起胡闹……你没事吧？伤着没有？”伸手要来谢行体内查探，被他按住了手。

    走在回自己魔宫路上的错金尊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谢行道：“并无大碍，不用紧张。”又顿了顿，“我想沐浴。”

    楚苍担忧道：“真的不要紧吗？三哥的性情我知道，他喜欢的花样一向有点奇怪……”不知怎么想到与徐青袖元神双修的情景，脑子里浮现了一大堆各色场面。

    走在回自己魔宫路上的暮雨尊也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谢行还想说什么，已经被楚苍一把打横抱了起来，青年鬓边长发落在他怀中，漆如鸦羽，微微晃荡。“青崖宫后山有温泉可以泡，我带你去那里洗一洗吧。”身形一闪，已掠出门去。

    温泉中水汽氤氲，乳白雾气漫出，沾湿衣襟鬓发。这泉水亦是灵气浓郁，加之十分暖热，楚苍浸在其中，整个人都懒懒的。

    他命傀儡使灵送上琉璃花樽与点心果子等，谢行不吃，却取了那花樽与他共饮，酒液清醇，虽不甚烈，但亦使人体肤发热，气血活络许多。

    谢行身上那十道鞭伤留了些印，伤在背部，大多都已经好了，过些时日便会一点痕迹都不留。他如墨长发浸在水中，只是喝酒，神色淡漠，却不知在想什么，等到身边水波一动，楚苍的气息挨过来，才微微侧目道：“何事？”

    却发现，游过来的并非青崖尊本人，只是一小根墨绿的、晃晃悠悠的枝条而已。

    那枝条十分柔软，上面还带着新鲜娇嫩的绿叶，缠上谢行小臂，再探到他手中的酒樽里，偷偷喝了一口他的酒。

    谢行：“……”

    楚苍所倚靠之处，不知不觉中，已长出了大片藤蔓，这些新藤攀上岩石，一路蔓延开去，又爬到温泉旁所种的那株巨大花树上，去顶端汲取月光中的菁华玉露。

    藤蔓的源头，青崖尊本人被泡得晕晕乎乎的，似乎对此一无所觉，他肌肤guntang，直到被谢行抱上了岸，才睁眼看他。那双眼珠，仿佛初春解冻时将化未化的湖水，混着盈盈的绿意，又好似含着黎明时分草叶尖上的露珠，轻轻一抚摸，那露珠便会一颗颗滚落下来。

    不死阴木是世上最坚硬的宝物之一，寻常刀剑，根本无法在上面留下半点伤痕。当年，聂云雕刻傀儡时，是以血为之塑形。谁也不曾想到，点灵化形之后的魔族，居然会拥有一具这样柔软温润的躯体。

    谢行这具躯体，原是天命神庭之主以“造化天精”所锻。造化天精亦是一种极为冷沉坚硬的宝物，似银非银，似玉非玉，与不死阴木相比，金气多而木气少，是故所铸之物，杀性颇重。

    那滋长的藤蔓，汲取四周灵气的速度之剧，竟形成了一道道使空间扭曲的漩涡。楚苍原先积聚的修为，正卡在一个濒临突破的关口，一旦越过此关，境界便可提升至尊者境二重。

    大量的灵气入体，那藤蔓犹嫌不足，嗅到谢行身上造化天精的气息，向他游动而来。这阴木藤上满是细密鳞片，宛如青蛇，本是杀人利器，此刻却像水液一般，试探中好奇地漫缠上谢行的四肢乃至脖颈，似乎想要下吞噬却又有些犹豫。

    谢行道：“收回去。”语气虽然平静，却有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蛇藤像是受了委屈，却不敢不从他的命令，那一大堆藤蔓小心地蹭蹭他之后又纷纷退回，安静地蜷曲起来，不再舞动。

    青崖尊盯着谢行，喉结滚了滚，好像很热似的，声音也软：“谢行……”他几乎是遵循本能，又有点儿害怕、有点喜欢和渴望地说：“你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