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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角的未熄灭的灰烬在风的助力下猖獗,火舌舔舐着报废的轮胎,冒起滚滚黑烟。我心跳如雷,不安地抓紧衣服下摆,衣服因为用力形成丑陋的褶皱。旁边的母亲跟大婶还在悠闲地猜测讨论走火的原因,并以小作坊为中心,话题不断扩展外延……

    我在一旁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身上有些发软,忍不住想到事后调查被发现作案勇者就是我……

    邻居们的指指点点以及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般严厉父亲的毒打,未知的恐惧令我胆战心惊,浑身战栗。

    悄无声息地躲到天台,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理智十分正直地谴责我,应该站出来主动承认错误,男子汉敢作敢当。可恐惧却催生我的懦弱,脚下仿佛生了钉子,不敢往东边迈出一步……

    纠结、挣扎、犹豫,杂乱的思绪不断拉扯……

    终于,东边的黑烟不再滚滚涌动,我站在高高的天台,看着灭完火的大人们挽起衣袖,拎着各自的器具互相点着烟,三两成群往筒子楼的方向走。邓策的爸爸把他拎到大人们面前,让他跟诸位叔叔们道歉。我看着邓策哽咽着站在院子中向面前灰头土脸的长辈们深鞠了一躬:“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在座的基本上都是豪爽的老实热情的汉子,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打圆场说,只要人没事儿就行,老邓别训孩子了,看给孩子吓得。

    脚底下的筒子楼又热闹起来,男人们聚在一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地谈天说地,女人们揪着自己调皮捣蛋的孩子,趁热打铁耳提面命地强调顽皮要有个限度,可不能像邓策这样……&*¥#@……¥@!#*%/。

    之后就各回各家,筒子楼又恢复了寂静。

    我坐在堆满各种废铁废旧的拥挤天台上,缩了缩身子抵御有些凉的夜风,头埋在膝盖上抱住胳膊想要遏制住打寒颤的身体。

    邓策没有提我,勇士一般奋不顾身地独自承担了所有责备。

    突然有些嫌恶我的软弱,清晰地明白刚才的不敢承认是违反道德理念。但我又忍不住自欺欺人地为自己开脱,找寻原因:我也不想这样,我是有苦衷的!

    绞尽脑汁想要找寻一套合理的毫无破绽的说辞,能够让人相信,能够掩盖真相。

    在脑海中施行设想的方案,像个可笑的小丑一般试图说服审判的法官。可每一套解释都轻易被一眼识破,都能透过破烂的漏洞里俯视卑鄙不堪的我。

    挫败无力地埋在双腿之间,不再挣扎狡辩,不再在意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万念俱灰间,我猛然想起邓策——他会因为我的出卖而远离我吗?

    我开始惴惴不安。又企图用谎言装疯卖傻糊弄过去这件事。

    直到邓策鼻青脸肿地爬上来蹲在我旁边,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我:

    “周良,你怎么啦?”

    我抬起头,早早准备好的那句合理的狡辩:其实刚才着火的时候我睡着了,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等我睡醒了,我妈才告诉我小作坊着火了……

    像被噎住一般,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我甚至连埋怨、推卸责任的话都打好腹稿:邓策,灭火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啊!当初你怎么没有把火踩灭啊。就说了不让你去那里点,你不听$¥……&@!#

    邓策的脸肿了半边,眼睛被高肿的脸颊挤得只露出一个小缝儿。眼睛一大一小的关切地闻讯。

    就这么一个人,平时傻乎乎的跟在别人后面当小跟班,乐呵呵地逢人就笑。

    刚张开手掌他立马伸过来跟你握手,开心了知道围着你转圈圈,爬在耳朵旁边絮絮叨叨地讲述让他高兴的故事,分享他的一切。

    受欺负委屈了知道张牙舞爪地回击,即使打不过也要虚张声势地大吼几声,招呼两下,其实早就心生怯意尾巴都竖起来了。不管说什么,他都会满是夸赞的热情回应。看到好东西后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拉着你一起看。

    像最忠诚的狗狗,永远的善良热忱。

    看着邓策,一时间如鲠在喉,发觉所有蹩脚的借口都是对他的伤害。他应该是纯真美好对所有满怀期待,眼里闪着光,而不是受到伤害后满眼的错愕与失望。

    我咽下之前所有的设想。

    连骂了他好几句傻逼。

    恶狠狠地想,他是不是傻!被人买了却浑然不觉甚至还敲锣打鼓地替人数钱。但我又无比庆幸他没有离开。此后当我面临邪欲同道德上的纠纷时,纵使满腔的纠结犹豫不甘但终会走向问心无愧那一边。后来我把这归结为:社会渣滓破天荒想守护纯真美好的人文情怀。

    他被我骂懵了,半张着嘴震惊不解地看着我,之后撇撇嘴委屈地冲我大声吆喝了一句:你干嘛啊!

    被骂了也不走,气呼呼地抱着胳膊盘腿背靠背坐在我身后。

    风吹走了所有云彩,月亮放出清冷的光辉,万点繁星如同撒在天幕上颗颗蚌珠,点点滴滴的光融成淡淡的光亮,冷漠地闪烁。月下发情的野猫破死忘命的嚎叫,最原始的欲望在诡秘的黑夜中毫无遮拦的袒露。丑陋、恶俗、贪婪、怯懦……在无人知晓的暗处这些邪念总是肆意生长、难以束缚,冲出栅栏、肆意驰骋。

    我胡乱地摸了一把脸,手上的水渍往裤子上一抹。用后背轻轻撞了下邓策,我说:

    “哎!”

    “对不起啊。”

    为我的怯懦与卑鄙。

    邓策肿着脸回过头,抓耳挠腮不好意思地看我:“嘿,我可没生气。”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嘛……能理解能理解。”

    说着他掏出来一件外套丢给我,把我扳到和他一致的方向并排坐着。仰着头告诉我,他刚学了几个星相要指给我看。

    我没有看他比划,扭过头直视他没有人样的侧脸说,你爸打你了。

    “嗨呀,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就是吧以后好像不能玩火了,我爸说挺严重的还……”

    “在森林里失火了,你跑都跑不出去!”邓策捏着嗓子学着他爸的语气跟我复述。

    “有的没的吓唬了我好一通吧也是。”他依旧昂着头不在意的说着。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哎?现在怎么找不到了,明明刚才还可以的……

    “你爸对你挺好的。”

    他冷哼一声,“还行吧,反正现在脸挺疼的。”

    邓策兴奋地叫了我一声,就开始滔滔不绝。眼跟不上他手指的,手胡乱挥着跟不上他嘴说的,叽里呱啦叭叭叭地说了一串。说完就仰着下巴高傲地等着夸。

    我淡淡地说:“叫哥。”

    他直接无视我的话,往我旁边靠了靠咧开嘴嘿嘿一笑,说:“怎么样,厉害吧!”

    我依旧无情地说:“叫哥。”

    那个年纪的孩子,都觉得“哥”是一种神圣的称呼,是地位的象征与能力的体现。就像隔壁围裙大婶家的大儿子,就能有每个星期十块钱的零花钱,可以买想要的玩具模型和想吃的金色硬币巧克力。他甚至能够跟家里人顶嘴反抗离家出走!哎,离家出走这件事呐,可是在筒子楼里津津乐道了好些天,这位大哥也因此一战成名,成为众多熊孩子崇拜的对象。一些虎头巴脑二愣子男孩们都发自肺腑的愿意尊称他一声“哥”。而有的是在家长面前迫于压力不得不张口叫,这当然不能跟上面的情况相提并论,私底下就没那么多礼数直呼姓名了。再像那种年纪差几个月的,就更不愿意叫了。在倔强的孩子心中这简直就是代表一种示弱、屈辱与屈服。邓策当然不会愿意。

    才大几个月啊!

    凭什么……

    当晚晴朗的夜空下充斥着两个屁大点儿的少年不甘示弱的拌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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