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汐2（为了让人鱼吃饱） (第1/1页)

    在遥远悠长的钟声里，人鱼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潜入水里，水面重新泛起波纹，连带着丝绸般的尾端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切恢复了寂静，潼恩大口地呼吸着氧气，满目的波光里，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噗通——”

    先前没能抓住鱼顺着平台边缘滑进了缸里，小鱼奋力地扭动了下身躯，还没来得及调过头，一只长有薄蹼的手快速地抓住鱼身拉进了深处。

    等潼恩反应过来后，水面上浮起了一缕缕淡红，持续了几秒很快消解在了水中。

    潼恩眨了眨眼，发尖滴落一滴水，顺着脸颊流下。

    “……”

    他看向手边的水桶，伸出手又拿了一条鱼，趁着它还没从手中逃脱，飞快将它扔进了缸里。

    还是那只带有薄蹼的手，白皙透亮，手背上有着像是画笔勾勒出的蓝色鳞片，浅浅的痕迹，在波光中抓住了鱼身。

    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潼恩将桶内剩下的几条鱼都扔进了缸里。

    人鱼胃口很好，一条不剩的吃了个精光。

    潼恩看着空荡荡的桶内，思忖了一会儿，踉跄着起身提起桶离开了大厅。

    集市里。

    鱼贩正准备收摊，看见浑身湿透的潼恩一路跌跌撞撞地跑来。

    “你怎么又来了？”大叔皱着眉问。

    “剩下的，”潼恩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我都要了。”

    大叔挑了挑眉，他还是头一次听见潼恩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

    他低头扫了一眼摊子上的鱼，总数加起来还有十好几条。

    “确定都要了？”

    潼恩拿出一个铁皮盒子，手指用力猛地打开，里面零零散散装满了纸币还有极少数银币。

    大叔瞥了一眼，又看了看潼恩因为浑身湿透被冷到打颤的身体，叹了口气：“用不了这么多，一枚银币就够了。”

    他觉得潼恩有些反常。

    但他只是一个卖鱼的，不会多问。

    “还是那句话，从旁边那条道回去。”大叔将鱼塞进潼恩怀里说。

    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丝光亮悬挂在山岳上。

    暮光稀薄，街边的路灯也还没被点亮。

    一切都是模糊的，潼恩紧紧抱着怀里的鱼，奔跑过程中能看见自己口鼻呼出的阵阵白雾。

    好冷。

    冷得他推开门时手指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弯曲，室内要比室外暖和许多。

    潼恩抱着满满一大袋的鱼，快步走到缸前。

    “阿嚏——”

    他突然停下脚步打了个喷嚏，再抬头时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或许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一双手拨开层层的水波，来到了水缸的里侧，隔着一层玻璃歪着头注视着他。

    大厅回响着那些细微的水声，在潼恩心里泛起了细密的痒意。

    怀里的鱼仿佛感知到了他剧烈的心跳，十来条鱼在袋子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直到将口袋的系绳跳开，一连串地从口袋里涌出来，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响声过后，只剩潼恩抱着一个空袋子，愣愣地站在原地。

    鱼尾扫过缸面，人鱼一个转身浮到了水面，枕着玻璃水缸的边缘低头看着潼恩。

    “哈……”

    空气里出现一声轻笑，潼恩抬头对上了人鱼的视线，在那双黑色琉璃般的眸子里，他看见了浅浅的笑意。

    原来人鱼也是会笑的。

    潼恩看呆了。

    他嗫嚅着嘴唇，磕磕绊绊地吐出一个音节：“你……”

    人鱼似乎对他的语言十分陌生，偏过头看着他，眼底浮现起疑惑。

    看见人鱼的反应，潼恩以为它们不能听懂人类的语言。

    他抿着嘴，指了指地上散落的鱼，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再指了指看着他的人鱼。

    就像在问：“你吃饱了吗？”

    理解到他的动作含义，人鱼眼中笑意更深，扑腾一下回到缸底，鼻尖都贴在了玻璃上，对着面前的潼恩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

    他学着潼恩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地上的鱼，最后摆摆手。

    【吃饱了】

    潼恩看懂了他的意思，鼻尖轻皱，腼腆又拘谨地笑了一下。

    如同初春破冰的河面。

    第二天馆长依旧不在办公室，潼恩去打扫时发现了留在书桌上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临时去外出差，要走将近半个月。

    馆长不在的日子里，潼恩靠着铁皮盒里自己所有的积蓄勉强地维持着水族馆内的开销。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潼恩知道人鱼听不懂他说的话，于是干脆把自己当成了哑巴，费心地琢磨着怎么才能用肢体语言跟他好好的交流。

    直到有一天早上潼恩隐约觉得自己体温高的吓人，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本就不快的反应变得更慢了一点。

    他几乎是咬着牙将水桶提到了平台上。

    循着气味，人鱼游到了缸边，看见了脸上泛着病态红晕的潼恩。

    潼恩一言不发地拿起桶的鱼，正准备扔进缸中，刚站起身便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地跌落了进去。

    第二次了。

    第二次感受到了那个冰冷的胸膛，不过这次人鱼没有直接把他送回平台，而是在潼恩意识昏沉中抚上了他的脸侧，迫使他睁开眼。

    淡蓝色的水里，潼恩抬起自己沉重的眼皮，看着水中那张绝美精致的脸离他越来越近。

    恍惚中有一个吻，落在了他的眉心。

    等他意识清醒时，他已经被人鱼送回了平台上，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体温不知何时退了下去。

    馆长是在月末的最后一天回来的，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大病初愈的宋。

    宋还是以前那副样子，白皙高挑，清秀俊雅地像是他在画册上看见的东方贵族，总是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潼恩问过馆长，宋说的是什么，馆长告诉他说那是宋故乡的语言。

    于是那一天他推开大厅的门，想去给人鱼送餐时，在荡漾的水声中，他听见宋又说起了那个陌生的语言。

    不同的是，在宋的声音中还混杂了另一个稍稍低沉又干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