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三顾 (第1/1页)

    唐行被冷空气一刺激，稍微清醒了点，但是胃里的翻腾实在受不了了。刚一走出去，就撑在停车场边上绿化带吐了，幸好梁亦洲拉住他扯得紧，没让腿软的唐行一下子跪下去。

    尹立安降下车窗正看见这一幕，刚想下车抬人又被梁亦洲挥手坐回了驾驶位。

    梁亦洲本来想带唐行直接回家的，但看他吐的厉害，估计坐车要晕，想着先带他在外面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醒醒酒什么的。但说实话，梁亦洲真没在唐行身上闻到一点儿酒味。

    但唐行刚刚靠在他身边走的时候还小声嘟哝念叨什么头好晕，他喝酒了。梁亦洲才信他这不是被唐仁鑫打傻了，不然他高低得找人把唐仁鑫打成残废，手脚卸了，一辈子瘫在床上。

    梁亦洲对这附近的路还挺熟，拉着唐行往次级干道走。路上连车都很少，路灯倒是显得很阔气，却照不亮更远的暗漆。

    唐行鸦羽似的一绺一绺被泪水打湿的睫毛接上几点雪花，鼻尖冻得通红，吐过之后唐行就闭上了眼，显得很虚弱。

    梁亦洲把给唐行披上的黑色长款羊毛大衣系紧腰带，那衣服他的，冬季到了一般就放在后备箱备着，现在倒是有了大用处。不过唐行矮他半个脑袋多，大衣落在他身上不符身，松松垮垮的衣角都快要垂到小腿脖子，黑色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薄肩上。

    走出一节路，后面不是高楼大厦，是供以休闲的公园，平坦宽阔的长地被落光叶子的枯树截杀死围。能冲出生天的飞鸟困于漆黑的囚巢，薄雪刮来枯萎萧条的冬季。

    而偏僻的夜晚向来都很安静的。

    梁亦洲背着唐行慢悠悠的往前面走，唐行从走出停车场都有点迈不动步子，要他拖一步扯三下的动。还不如他背着往家里先走一截，反正唐行也轻，没二百。

    唐行双手垂在梁亦洲胸膛前，一晃一晃的来回撞过去，不重，就是怪痒的。梁亦洲忍不住开口，带着点儿笑腔。

    “我说你啊，手能不能搂稳点儿，放我肩膀上行不行？你原来叽叽喳喳的，不总爱黏我吗？”

    “唐行？睡着了？”

    “……对不起。”

    “对不起，梁，梁亦洲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唐行脑袋晕乎乎的，久违的听见梁亦洲那几句话，像是泡进水里听到，很模糊很远。

    就像他和梁亦洲的关系，其实他和梁亦洲根本不熟。

    刚刚唐仁鑫半强迫半威胁拉着唐行离开宴会大厅，他往厕所里走，唐行又怂又怕的跟在他后面。唐仁鑫回身看见唐行低头躬背的低下姿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骂了就当出在梁亦洲面前憋着的那口怨气，只不过唐仁鑫没忘了自己的正事，继续道德绑架唐行。

    什么唐家好歹辛苦把他养这么大，终于让他有报答家族的机会了。

    “诶，唐行，你能嫁给梁亦洲，机会还是我给的。你不该给我磕头？该千恩万谢的是你，是你对不起我们唐家。我们唐家扪心自问，对你多好？就你凭你这个，你这个野种！”

    “还配得上梁亦洲？他现在发达了，你自个儿掂量掂量吧。你娘家现在亏待不了你，你妈都还没进族谱里面，这次要是事成。我去找我太爷说说，高低给你妈写个尾名进去。”

    “……我要跟他离婚了……我跟他不可能的。”

    “你个废物你说什么？！”

    唐家大少的语气在唐行面前还是照例的又蛮又横，说出来的话好像是对唐行的恩典。毕竟在唐仁鑫的眼里，那唐行就是他唐家随手养的一条小猫小狗，是狗就该听主人的话，学会摇尾乞怜。

    至于唐行身世的内情，他岁数略长的时候也听他妈讲过。只不过他对唐行一点儿都可怜不起来，只觉得他这个所谓的小姨蠢，唐行更是死笨的木头呆子。

    但唐行喝醉了，脑子里面也根本不剩下什么事儿。光听到梁亦洲三个字，伤心欲绝的掉眼泪，呆愣的抬起头说自己的要离婚。

    唐仁鑫当场就火了，又恼又气又觉得奇怪，唐行这个脑残到底在闹什么毛病，想着打两拳帮唐行回忆回忆小时候。那个时候唐行那才叫一个听话，为了不被挨打，叫他做什么唐行掉着眼泪就去了。

    结果没想到梁亦洲来了，唐仁鑫从地上再撑起来看见的是自家叔爹那张焦急的脸，多少还有点模糊，耳朵嗡嗡的乱响。这个时候唐家大少才恍然醒悟，他好像真干错事儿了。

    可他这话，却给唐行更大的打击。

    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rou，借着机缘巧合攀上他。唐行想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跟梁亦洲提离婚的原因了，是他不配。

    他和梁亦洲从始至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隔的很远。梁亦洲根本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做饭的厨子，晚上发泄的工具。是他耽误了梁亦洲，梁亦洲能娶更好的人，他的存在只是给梁亦洲的婚姻履历添上一点污渍。

    脑子里絮絮叨叨转三转的话语更是提醒了唐行，他和梁亦洲根本没可能。

    所有的遭遇都让他再次落到黑暗的童年，像是下雨天脚滑，狠狠的跌在地上，手肘啊膝盖啊下巴啊都擦出血和青，衣服半截都粘上湿答答的土脏灰泥。

    他疼的怎么爬也爬不起，属于一个小孩子的孤立无援始终让他无法长大。没有父母，没有玩伴，只有饥饿下的痛苦以及贫困，和永远无法释怀的绝望。

    唐行这个人过不了那股恍劲儿，命运给他端上一盘做得很差的菜。苦味太突出，盖住了很小一部分的甜和其他味道。唐行鼓起勇气拎起筷子，只尝到涩舌的苦胆汁，却只能顺着眼泪一同咽进肚子里。

    他很小声的靠在梁亦洲肩膀上重复念叨对不起这三个字，眼泪噼里啪啦的乱掉。

    他现在知道错啦，希望老天别惩罚他了。

    梁亦洲全然不知道唐行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要被气笑了。他都还没骂唐行，现在一个劲儿道歉算什么事儿。

    一条街，两个人，想不通的事，念不完的歉。空旷的长凳，寂寥的路灯，愈大的长毛细雪，更黑的广袤阔天。包裹住唐行脆弱的心脏和神经，梁亦洲扭头还在安慰唐行，他一直再说，行了行了，别说对不起了，换三个字好不好，叫我名字吧。

    梁亦洲抚走街面长椅上的软雪，带着唐行坐下暂且休息一阵。唐行实在叫他不放心，梁亦洲想起刚刚还在气恼，唐行怎么不吭声就跑，被打也不知道给他打电话求救。

    可唐行还是念着对不起，眼睛眯开半条缝，身子滑下来要抱住梁亦洲双腿。他想要跪下来给梁亦洲磕大头，梁亦洲对他很好，之前的事儿都是他不对。他不该下药，更不该死缠烂打。

    梁亦洲没搞懂唐行意思，而且唐行说话声音很小，嘟囔什么他都没能听清。梁亦洲搂起唐行腰身，一下子把他扯到腿上岔开坐住了。唐行手脚软得没力气，虚靠在梁亦洲身上，靠着梁亦洲捧起他的脸的力道勉强立起脖子。

    “叫我名字。”

    “梁亦洲。”

    唐行声音脆生生的软，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层薄薄的水汽还在，总是减不下去。

    梁亦洲被这样看着心蓦然一下子软了半截，微微勾唇，注视着唐行轻轻点了点头。梁亦洲嘴巴很好看，唐行最喜欢的就是梁亦洲嘴巴，唇瓣薄，上唇唇峰明显，还有猫儿嘴巴似的天生弯曲弧度，平直嘴巴都像是在含笑。

    可惜梁亦洲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只会叫他敞开腿，撩开小逼，舔他的jiba。

    唐行接受不了了，他受不了他的婚姻，他受不了他的爱情，他受不了他的坏运气。

    “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