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玉阶_1溃堤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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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溃堤 (第1/1页)

    对于整个帝国的百姓而言,新历伊始无疑这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在跨年夜,忙碌了一整年的人们可以全家团聚,围坐在一起聊聊一年中的酸甜苦辣。

    更别提在新年的第一天,帝国权力机构紫极厅将要举行最高长官的选举,这无疑为百姓提供了茶余饭后的天然谈资。

    ——如果位于首都的新完工的建筑群没有在跨年夜坍塌并掩埋了数十无辜居民的话。

    愤怒的人们当晚便包围了紫极厅和工程部的大楼,要求负责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并交出被贪墨的工程款。

    ……

    黎家那座占地十几亩地的大宅中灯火通明。虽说祖辈流传下来的规矩,新年的头一个月不兴在主宅见血,可凡事总有例外:家主所居的广明堂外响起的鞭挞声在跨年夜里尤为突兀,让听者为之胆寒。

    眼见血迹就要弄脏青石板小路了,行刑人这才停下手中的鞭子。与此同时,守在正堂廊下的两个家奴卷起了门廊处厚厚的帘子。仿佛是得了什么信号,院子里无论是行刑人还是观刑者都整齐划一的跪了下来。就连刚刚被从刑架上扯下来的受刑人都踉踉跄跄的俯伏在雪地中。

    黎竟璋缓步跨出门厅,早有近奴搬了圈椅请家主坐在廊下。雪夜天寒,七八个火盆竟也将门厅处烘烤出了难得的暖意。

    行刑者膝行两步:“禀家主,穆氏父子已经施刑完毕了,请家主验刑。”

    黎竟璋挥手打发了行刑人,这才看向在新年夜被罚的父子三人——帝国工程部的负责人穆韬成来觐见时穿的一身昂贵西装,如今能已被成了褴褛,还能明显看到背部外渗的血迹。挨了近百鞭的中年人脸色惨白,脸颊大滴大滴的汗珠淌在地上,浸湿了面前的白雪,堆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坑。在他身后跪着的两个儿子:穆欢和穆珊情况也大抵如此。

    应该是感受到了上位者凌厉的眼神,穆韬成的冷汗就没有停过,他不知该如何平息家主的怒火,只好一个头磕在雪水里:“奴才该死,请家主息怒!”

    “息怒。”

    这声重复于穆韬成而言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听不出家主的喜怒。

    黎竟璋起身,身边服侍的近奴忙为他披上披风,弯腰扶着家主走下台阶。

    “工程部负责的居民楼在新年夜里塌方,民众围着紫极厅要一个说法。紫极厅里传来消息,今晚首席选举的计票结果已经出来了,托你的福,华明然算是和首席无缘了。”黎竟璋行至穆韬成跟前,用鞋尖抬起他的头,“这种情况下,你告诉我说要我息怒?”

    背上的鞭痕还在流血,可穆韬成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了,他从头到脚都被恐惧笼罩着:谁不知道紫极厅的首席掌管着帝国里里外外的一切事物,对于任何一个世家大族来说都极为重要。更别提参与这次首席竞选的华明然是家主放在心尖上的人……

    “我记得,你是伺候我父亲的私奴?”

    穆韬成还在胡思乱想,黎竟璋又开口问道。

    “是!奴才有幸,曾服侍过老家主。”穆韬成大喜过望:家主这样问,是不是还顾念着一丝旧情呢?

    黎竟璋将穆韬成脸上的喜色收在眼中,对他那点的弯弯绕绕再清楚不过,心里不禁更厌恶几分。

    “若不念着你辅助我父亲的情分,我就早下令杖毙了。”黎竟璋蹙了蹙眉,对行刑的奴才说,“再赏三十鞭子,然后让他们进屋给明然赔罪。”

    ————————————————

    家主的居室内自然是感受不到一丝寒气的。今日是除夕夜,杯盘碟盏摆满了金丝楠木的长桌,却还有侍奴轻手轻脚的往桌子上呈放着菜肴,精致的菜品仅仅是看上去就令人垂涎欲滴。

    只可惜,本来应该被人围坐的桌子旁只有主位和左手第一把椅子上坐了人。

    家主进餐时排场大,黎竟璋身边少说也得有五六个侍奴小心服侍着。主宅的总管秋露霜离家主最近,做黎竟璋的奴才这么多年,秋露霜能明显的感觉到主人今夜心情坏到了极点,甚至都没让妻妾和孩子们到场一起用饭。

    可是……

    秋露霜忍不住抬眼轻轻一瞥坐在黎竟璋左侧的青年,那人正规矩的夹着自己面前的菜肴,即使是低着头也能看出他干净柔和的脸部轮廓。

    主人能够为了他,硬生生压住心里的烦闷,坐在这里陪着这人一起用饭。这是什么样的恩宠?

    秋露霜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乱。黎竟璋微微抬眸,秋露霜就及时地为主人奉上了想用的菜品。

    与此同时,一直连动作幅度都极小的青年却拿起手旁的金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有伶俐的侍奴想上来添酒,被黎竟璋抬手制止了。

    黎竟璋亲自夹为青年夹了一筷子菜,“明然,还没走出来呢?”

    “回主人,奴才没事了。”华明然毕恭毕敬的垂首作答。

    “你一向是不喝酒的,心里难受时才借酒消愁吧?黎竟璋看着已经见底的酒杯,示意奴才们撤走。

    华明然离座下跪:“奴才欺君,罪该万死。”

    黎竟璋亲自弯腰扶起了他:“明然,你要明白自古英雄多磨难的道理。你还年轻,日后功成名就的机会多的是。”

    见华明然没有及时回话,秋露霜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主人问话要立刻作答,这是刻在骨血里的规矩。秋露霜也怕黎竟璋因此动怒,责罚华明然。

    预想中的发作并没有到来,相反,黎竟璋反而更加耐心的安抚了几句华明然。在这时,有侍奴在门口向家主禀报,三十鞭已毕,穆氏父子正在门外,等着家主过目验刑。

    黎竟璋的脸又沉了下来:“让他们滚进来。”

    老实说,因为穆韬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纰漏,手拿把攥的紫极厅秘书长的位置被拱手让人,华明然心中对穆家是有气的。

    可当他看到穆家父子满身血迹的跪爬进屋子,匍匐在自己面前请求谅解时,华明然发现自己满腔的心酸和怒火竟也不好意思朝着穆韬成撒了。

    “明然,穆韬成这事做的对不起你,饶不饶他全在你。”黎竟璋饮了一口秋露霜奉上的酒,语气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穆韬成的长子穆欢一直忍着刑伤跪在父亲身后,听家主这样说,他想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匆忙跪行几步,抓住了华明然的裤脚。

    “老师,老师!”穆欢哭着,“我求求您,求求您饶我父亲一命!”

    华明然心里一揪:华家和穆家一向不对付,黎竟璋为了使两家化干戈为玉帛,的确曾让华明然为穆韬成的两个儿子当过一段时间的授业恩师。小儿子穆珊倒也罢了,可穆欢的功课是真讨华明然的喜欢。

    主人看似偏袒照顾的眼光看过来,华明然自己心里也清楚:黎竟璋当着他的面责罚穆韬成,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若是他再不知趣,怕是主人也会觉得他恃宠而骄。

    华明然思索的功夫,穆欢的哭告已经引起了黎竟璋的厌烦。家主眼眸低垂,风轻云淡的命令侍卫拉穆欢下去,华明然却在这时适时的开了口:

    “家主,奴才不怨穆大人。”

    是个懂事的。黎竟璋眼底浮起一瞬笑意,轻轻拍了拍华明然的手:“天寒地冻的,除夕夜还把你叫到这里来,快回去吧。”

    这便是不再需要自己表演了,华明然温驯的低头告退,由侍奴引着出了正厅。

    黎竟璋看了看满屋跪伏的奴才,有些不耐烦的按了按眉心:“秋露霜留着,其他人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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