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赌场 (第1/1页)

    他不想和陆弥说，他们也就刚刚好了这没几天。虽然，这个想法在后来看起来很幼稚。

    元松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忽然，他看到赌坊正在招人，因着缺一个识得字的荷官，元松进去问了问，店家见着元松生得俊俏，识字又多，每天只需来这里三个时辰，便能赚上两天的房钱，元松听说能赚这么多，乐得合不拢嘴。

    店家让另一个荷官带元松熟悉熟悉这赌坊，元松一抬头，可看见了一个了不得的人——林献登！

    林献登是何许人也？也是周祖林学堂里的学生，平时看起来穿着朴素，和元松不一样，林献登话很少，但文章好，因此和元松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之感。

    林献登看起来文文气气的，文章洋洋洒洒，行云流水，妙笔生花。谁知平时竟在这赌坊里做起了荷官，元松感叹，绍韵乌言辞正义，看不出是个爱搜刮的，林献登文笔正气，谁知也不拒绝这赌场。想来，人是很难一眼看穿的。

    元松满脸惊讶，林献登倒也不见得尴尬，面色如常，正正经经地给元松介绍起这赌坊荷官是干什么的：也就是个店小二，需要的时候摇个骰子，平时也就是端茶倒水，不过这个赌坊好像是高级一些，客人非富即贵，因此这重要的事情也不会交给元松这新来的去做，怕弄走了客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元松总结，这店家找自己来八成是因为自己生得俊俏，就算端茶倒水，也看起来有排面。元松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

    元松这一傻愣，可是把林献登都看呆了，万年不化的冷冰脸也化了冻，冒出一丝丝芽，可真算得上是“春风拂面”。

    就这样，每天元松只要在学堂上完课之后，来几个时辰，就轻轻松松赚足了要用的钱，他觉得很开心。

    但是他总要找个借口，便和陆弥说临近大考，周先生要增加课业，回去得晚，不用陆弥接了，也不要等他，自己困了就先睡觉。

    陆弥听了，满脸心疼，这让元松想起来，自己也和父亲母亲一样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但是官学确实是加了课，父亲母亲便一脸开心地看着自己，元松也说不上来什么，情绪万千，只能给陆弥一个阳光的笑脸。

    元松做荷官做得十分开心，因他生得俊俏，客人都喜欢让他来添水，也因此得了不少赏钱，元松甚至在想，不去考试了，一辈子当个荷官养着陆弥，也不用每天去考虑能不能中试，是状元榜眼还是探花，也不用想考官每天都在看些什么文章，要怎样才能迎合圣意。

    但就像元松问王十斤的事情，没进门就碰钉子。元松乐悠悠给一桌客人倒水时，有个手痒的伸手去勾元松的脸，还阴阳怪气道：“哟！这荷官生得让人怜惜得紧，就是在这里端茶倒水的，亏才了，亏才了。”说着，还摇了摇头，咂了咂嘴。

    林献登人平时虽然看着冷漠，也不愿意帮别人的课业，这时候却站了出来，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元松手中的托盘，让元松去另一处。

    那闹事的当然不依不饶，对林献登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眼看着这里要打起来，元松心里很是忐忑，这件事因他而起，怎么好连累林献登？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站了起来，抢过林献登手中的托盘，拎起来就要往元松林献登身上砸，旁边那桌的人起身握住了他的手腕——是绍韵乌！

    绍韵乌好像对这里很熟的样子，和店家交代了几句，那闹事的便被赶了出去。

    元松去找绍韵乌道谢，绍韵乌拍了拍元松的背，轻松地笑着：“我课业上要不是有你，我爹也不会放我来这里玩。”

    元松听完心里却是木木的，这几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拖着脚回了客栈。

    回去的路上，太阳已经快没有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透明的黑暗中，伸手倒也可以看见五指，但元松已经分不清这天和地，也不知道与自己五指相连的心是否还能跳得动。

    就这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自己的身体拖到了客栈。客栈的灯还亮着，陆弥还在等他吃饭，见他一脸疲惫，连忙扶着他坐下，胡乱扒拉了几口，就躺在床上，透着窗子，看着窗外的月亮，和以前一样，月亮还是那么亮，并没有“月是故乡明”的诗情画意，只有时间带给他的无限折磨。

    累得厉害的时候是睡不着的，但也起不来，元松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神是死的，口是木的，只有上下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一双手搭在元松的肩膀上，开始轻轻推拿，这让元松舒服地闭上了眼，他感觉痛苦一下子就消失了，反而心里像是喝完蜂蜜水的畅快。

    再睁开眼，他看见陆弥认真的脸，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打在陆弥的侧脸上，他再也不去想这该死的生活，也不去想自己无权无势以后要怎么站稳脚跟，这张脸就是生活的答案，这是他唯一的温存。

    他伸手，让月光透过自己的五指，再用五指挡住陆弥脸上的月光——他托住陆弥的脸，他生活的答案，他的温柔乡，吻了上去。

    元松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青春年少，旖旎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