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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首之人那条手帕上沁出点点殷红，这人竟是咳出血来，我心中突生一种疼惜感，这感觉来得莫名。我为何会对一名陌生人生出感情，明明这是我与他的第一次相见，却总觉得熟悉，仿佛这不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是迟到良久的会面。

    我看着这人蹙起的眉毛会幻视一个人，他是那般的像小修，比习英招还要像，朝气蓬勃的习英招是小修的阳面，他则更像是小修的阴面，阴暗难懂，让人捉摸不定。

    我想起我那段被囚禁的日子，小修的每一次出现每一个表情的变化都预示了一场风暴。这人眼下也有了表情，嘴边沾血，笑起来之时便有股子血腥气。我心生不详，这似有祸事发生。

    这人习以为常地用手帕擦去嘴角的猩红，对身边的黑衣人发问，“点过了，人可到齐了。”黑衣人往这人耳边低语了几句，我的身体尚可却还没恢复成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听不见这两人的交谈，他们还互相挡着唇，我也不能从唇语上分辨一二，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不会是什么好事，这些人选择当下这个寨子里面全员到齐的日子上山必有深意。

    会是什么目的呢？

    我还心存疑惑没有发现为首之人悄然靠近，当一只寒凉滑腻的手掐住我的下巴，我被迫与面前这张消瘦苍白的脸面对面。他身上有股草药的清苦味，同时还有另外一股子味道，比草药味藏得深，只有凑得近了才闻得到，仿佛是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我渐渐闻出这个味道是什么，是尸臭味，是伤口腐烂化脓，是潺潺流动的鲜血散发出的腥臭味道。所以这人身上哪里是朱衣，分明是被他自己的鲜血浸透的血衣。我被这样的气味所包围难免生出一些恶心呕吐之感，这人却不许我吐出来，掐住我下巴的力道极大，完全不似一个满身是伤患有咳疾的病人。病人不会有这么一双精光四射寒气逼人的眼睛，内有桃花妩媚多情的桃花眼也成了杀人目，一寸寸地扫着我的身体，最后才又回到我的脸上，问我：“你到底是谁？名单上没有你。”

    什么名单，我不知所谓也就不可能回答他，他好像也暂时不需要我的回答，但他仍旧掐着我的下巴，逼我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人被一个个拖了出来，不多不少的一百来号人全部被平放在平台之上。我发现这其中的诡异之处，一百来号人全都无知无觉，像是被药倒了一般。我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夜的酒里面似乎有大问题，我本以为是因为我身体差所以不胜酒力，不曾想这是有人暗中下药。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转过头就怒视这人，这人却饶有兴致地盯着我，他说：“你一不在名单里，二没有被迷昏，看来你是注定要看接下来的处决。”

    他拖着我来到第一个人面前，有人在身后撑起这个昏迷的人，我认的这个人，叫赵四，管寨子里的伙食，人有点胖，肥嘟嘟的脸上总带着和蔼的笑，见到我就会把脸上的笑笑得更大，嘴里说着给二当家留一个大鸡腿。以往的赵四是杀鸡的人，现在的赵四是待宰的那只鸡，我瞧着有人把赵四的脖子抻了起来，又有人递了把刀到我身后的人手上。

    “赵四。”我身后的人开了口就好像是阎王点名，叫了谁的名字谁就得去地府走一遭，手起刀落，一捧热血浇头，我停下抓挠他桎梏我的手臂，红着脸更是红着眼的盯视着身后的人。

    我的怒目而视并不能阻止他挥动屠刀杀死第二个人。一个，两人，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只能证明我的无能为力，在这二十余年里，这些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土匪都化去了假面成了我相亲相爱的熟人，为我做饭的人，帮我带东西的人，会替习英招照顾我的人，会小心找来草药的人，这一个个都成了刀下冤魂，死在我的面前，直到那个名字被叫出。

    “习英招。”

    这是我的枕边人，我的爱人，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我把那双抓住我的手挠到深可见骨这才有了一点松动，我奋力挣脱束缚扑向习英招，可惜只差一分，这一分便是咫尺天涯。习英招的人头在我面前飞过，我追了过去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抱在怀里。

    “英招……英招……”两行清泪滑下，泪水混着我脸上的血让我犹如在流血泪。不是说好要一起隐居在山上吗？不是说好要把居住的竹楼重新修缮一遍吗？不是说好要陪着我种花养鸡的吗？你失约了，你怎么能失约呢？

    那个杀害一干人的人间恶鬼竟然还要跟我抢我怀里习英招的人头，我东躲西藏终究不敌多人围攻，最后被按住四肢，而我怀里习英招的人头被生生刨了出来，跟平台之上的人头放在一起。

    平台之上有整整一百零七个人头，少了一个。少的那一个我知道是谁，这场宴会唯一缺席的习毅逃过了一劫。我不会让他再涉险的，何况他还有了后，有了后半生的牵挂，于是等那恶鬼问我习毅在哪，我只是向他的脸上啐了一口血唾沫，不屑的说，“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