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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宋自心 (第2/2页)
很轻的力道,宋自心屏住了呼吸,被抓住的手指痒痒的,热热的,从指端满胀到心间。 安乐第一个会叫的人是哥哥。 因为父母工作忙,多是宋自心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大人陪着他,抱着他,天天在他耳边念叨,哥哥,哥哥,哥哥。 安乐从来都是乖乖的,很少哭闹,会在哥哥说话的时候轻轻地摸他的嘴巴,没有人陪时,也会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摆弄积木。 宋自心不得不去上幼儿园的那天,一想到要把安乐扔在家里,给陌生阿姨照顾是保姆阿姨,哭个不停,眼睛肿得像两个包子。 于是上学的第一天,他就身手敏捷地溜回家,把大人们吓得够呛。在被父母严厉教训后,宋自心每个上学的日子都依依不舍地和安乐告别,反而是安乐一脸淡定:“再见,哥哥,不用想我的。” 那一天,九岁的宋自心和平常一样,带着六岁的安乐在公园里玩。那是他们去过无数次的、离家只有几十米的小公园,里面来往的也都是附近的邻居,常有同龄孩子玩闹。 安乐牵着一只红气球,额头上有汗,脸蛋红扑扑的。他平时不爱运动,抱着积木、拼图之类的,能一玩一整天,这会有些累了,在长椅上一跳一坐,奶声奶气的:“哥哥,我好渴。” 今天的天气有些热,他们出门忘了带水杯,安乐这么一说,宋自心也有些渴了。 他有点不放心:“安乐,和哥哥一起去那边买水吧。” 安乐摇了摇头,他像融化的小雪人,更多的汗珠从他圆乎乎的脸颊上滚落:“哥哥,我想坐在这里等你。” 这里离自动贩卖机很近,宋自心几步一回头,兄弟俩像在玩什么游戏,宋自心一回头,安乐就对他咯咯笑起来。 宋自心在贩卖机上戳几下,投入了钱币。这个机器有些老旧了,里面咕隆咕隆响了一阵,宋自心又捣鼓了好一会,机器才舍不得似地吐出了两瓶矿泉水。 他拎着两瓶水,脚步轻盈地往回走。 两瓶水咚咚摔在地上,宋自心飞一般地向前跑,头脑一片空白。他忐忑地转了几圈。 红气球不见了。安乐也不见了。 他面色青白,泪涌上眼眶,又被他硬憋了回去,急急问着周围的人:“你们有看见安乐吗?你们有看见我的弟弟,安乐吗?”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安乐那小孩,好像往家的方向跑了。” 好心的大人们安慰他:“自心,你别急,先回家看看,安乐是个乖孩子,不会乱跑的。我们帮你在旁边找找。” 胸腔里嗬嗬地沉重起伏,心脏一阵狂跳。喉咙里越来越干渴,干渴得他喉咙痛,连着肠胃也绞痛,有如虫子在身体里钻行。 没有。没有。家里也没有。 宋自心哽咽着给爸爸mama打电话:“妈……安乐不见了……” 那一年,监控远远没有现在那么普及。可是,从那少数的画面里,他们不敢相信地推出了一个结论:没有胁迫,没有拐卖,安乐是主动离开的。 这个孩子的身边没有跟着陌生人,他步履轻快,好奇地在四周看看,脸上依稀可见笑脸。最后一个镜头,他消失于车站。如一滴水掉入一片海,踪迹再难寻。 在摄像头没有拍到的地方,几个孩子在打闹间撞到了安乐的手。 那只小手一松,气球就飞走了。 那是哥哥给他买的气球,拽在他的手指间。 安乐望了望飞远的气球,困惑地看了看四周。 他对人没有概念,从来没人在他安静的表象下发现异常。父母是两团陌生的影子,哥哥是更为清晰的符号。 现在,陌生的东西围绕在他的身旁,它们都是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地、僵硬地困住了他。安乐心生焦躁——这些焦躁往往冒出了一点头,就被宋自心无意识抚平了。 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扔进了真空里,困惑地、烦躁地,与一切格格不入。 安乐跳下长椅,向气球离开的方向跑去。他与周围的联系是这么脆弱,就如那只气球,稍不注意就断开了联系,消失于蔚蓝天空,消失于茫茫人海。 安悦抱着大儿子强忍悲伤,一切如同噩梦,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宋易红着眼睛,不死心地一帧帧翻开监控。 年月流水般过去,安悦和宋易辗转多地,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们的孩子安乐,回不来了。 他们无数次安慰宋自心——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想安乐了,忘了他吧。他们担心宋自心背负上一生的阴影,为了另一个孩子,他们也要重新开始没有安乐的生活。 宋自心不肯放弃。他把安乐所有的照片收集起来,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珍重地收藏起来。 他永远不会忘记安乐,永远不会放弃安乐。他坚信,有一天,他们能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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