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失态 (第1/5页)

    安德里克连夜疾驰奔向军营，莫说他自己身体虚弱、精神状况不佳，就连脚下这匹强壮骏马也累得精疲力竭，跑得摇摇晃晃、歪七扭八。

    安德里克藉着模糊的视线看见奥尔亚斯等人在军营门口相迎，恐奔跑之下坐骑误伤，便调转辔头，奔到军营侧门勉强驻马。岂料甫一勒停，骏马便体力不支口吐白沫、伏身跪倒，安德里克随之侧摔落马，奥尔亚斯等人看得心头一惊。

    但幸好安德里克没有压伤，兀自背起满负财货的行囊，踉踉跄跄撑起身子，就连衣衫上头沾染的尘土也无暇理会，步履虚浮的走向军营门口。

    奥尔亚斯见状忙让左右拿清水粮草把马匹救醒、牵至军营马厩休息。自己则赶忙飞奔过去迎接安德里克，有意赶上前搀扶对方。

    安德里克面色苍白、头晕目眩，模糊中见到奥尔亚斯来到跟前，连忙往自己手臂上按下两道提振精神的咒术，站稳身子勉强行礼，只见他自乾裂渗血的两片薄唇中，勉强吐出两句：「奥尔亚斯将军，我……我有事想请您帮忙……近日送来此处协助建造军营的两家人……」话未说完便双腿一虚，整副身躯随沉重财货向侧软倒。幸亏奥尔亚斯眼疾手快伸手抱住，否则安德里克还要摔出几道伤处。

    安德里克中毒甚深、气虚体乏，又兼连夜赶路，中途未歇，此刻无论再给自己下几道提神咒术都毫无用处，只能瘫倒在奥尔亚斯怀中，再不得动弹。

    「真是丢脸，我这副样子定让他在心中鄙视，要怎麽请求他替我看照贝莉，洛杰斯大哥的亲生女儿……」安德里克头脑昏晕，却仍念着当年自己无力解救的世兄洛杰斯。自己位高权重，竟连对方的女儿也无法顾及，内心很是羞惭。此刻又在北方尚武魔族面前威严丧尽，魔族之间彼此最重威权阶级，如此失态，对方恐不听从自己请求，当下只想挣扎起身，奈何虚弱的身体已经挤不出半分力气，不由得又气又恼，不住怪罪自己这副躯体的孱弱。

    「安德里克大人，您身重剧毒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请您放心，我们已经备好解药，会负责照顾好您。」奥尔亚斯轻轻解下安德里克身负的财货，交由跟随而来的心腹部下慎重拿好。自己则小心翼翼将他拦腰抱起，一路疾走回营中主帅帐，但始终保持上身稳定，不敢过分晃动怀中的安德里克。

    安德里克对此变化错愕不已，实不确定对方意图，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抱入主帅帐，轻轻巧巧放在床榻之上。

    奥尔亚斯让紧随在後的心腹部下拿来清水杯具，亲自服侍安德里克喝下，又让他躺好休息，和缓心神。

    「唔……我有事……想拜托你……」安德里克双目涣散，无法聚焦，只能将乏力的手掌推向奥尔亚斯身前，断断续续的勉强说话。

    「安德里克大人，您先休息，有什麽话等好点再说……」奥尔亚斯从军经历丰富，数十年间也曾任军中後勤、补给、医疗类职务，对北方毒药原料与制药药方知之甚甚，对染毒症状也自是熟悉。见安德里克身体虚弱、神智恍惚，全因五脏浸润北方毒药而起，心中大是不忍。

    「我该怎麽做才能为他缓解痛苦？」奥尔亚斯举目四顾，余光瞥见自己备好要带往魔王城的行囊，其中三大瓶药罐形状清晰可见，当下把心一横，上前抄起一瓶大药罐，抠去瓶口蜂蜡，将当中细小如碎石的药物倒入掌中，也不管什麽拖延半年三个月，一把将手下人花整个早上辛苦搓细药丸喂给安德里克，还一连喂了三大把，洒得被褥上药物四散，瞬间就少了半瓶。

    「唔……」安德里克被猛然灌药，若在以往他定对此来路不明的药物心生疑窦，决不会像这样什麽都不问的大口吞食。可他此刻身心虚弱，对方身强体壮，手劲甚是有力，自己也无力阻挡对方，只希望对方说照顾自己的话所言非虚，此举也并无恶意，以祈自己不会平白枉送性命。

    安德里克心中暗忖：「这药入口甘甜，只盼不是什麽毒物……」

    奥尔亚斯喂安德里克饮尽杯中清水，连水带药吞入腹中，同时出言提醒：「安德里克大人，这药会暂时调用您身上魔气，去治疗您受毒药浸染的肌骨五脏。您一时间可能会感到身体虚弱，但不会持续太久……」

    安德里克意识恍惚，话听在耳朵里模模糊糊犹如浸在水里，但奥尔亚斯语气柔和，细声细语的柔声劝慰，料想对方并无恶意，便朝着他点了点头，在对方协助下平躺床铺，暂且休息。

    不料躺下不久，腹中药物化入周身，当即夺掠安德里克全身魔气。安德里克作为贵胄阶级，身上魔气不弱，过往三成用在抑制情绪咒术，三成用於施法，三成用於驾驭冥气、避免反噬，只有一成维持生理机制。可近来他频压情绪，咒术所秏魔气已占用五成有余，又兼身体虚弱、魔气耗损，就连冥气也蠢蠢欲动。此刻魔气再遭调用，安德里克气力尽失，压抑上百道情绪咒术的魔气骤然失效，冥气也藉机反噬，侵蚀安德里克意识精神。

    施咒用的冥气阴森诡异，向来喜好勾起宿主负面情绪。冥界咒术用得越多冥气越强，围绕着宿主死缠烂打，以招宿主早日魂归冥界，免得在人间多扰乱阴阳秩序。

    「哇！」安德里克魔气骤失，不仅情绪再难压抑，冥气钻入脑中也勾得他心绪激荡。霎时眼前幻觉徒生，飞速闪过此生痛苦之事、愧对之人，最後定在永难忘怀的洛杰斯身上。

    只见洛杰斯身处阴暗地牢，脸色灰青，颈中鲜血直流、浸染军服，与安德里克听闻的死法如出一辙。

    洛杰斯盯着安德里克的眼神里满是失望恼恨，虽不张口，可安德里克仍隐隐约约听到耳边传来对方的怪罪：「你位极首席辅臣，为什麽不能保全我们这些忠心向主的武将？为什麽不能保护我的亲生女儿？还让她与爱人两家发配边疆？」

    奥尔亚斯见疲惫的安德里克猛然惊惧万端，举起双手对着空中奋力推搡，胡乱挥舞，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求饶言语，心下奇怪：「怎麽回事？解药应该没有这种副作用，难道是我用药过猛了？」眼见安德里克带着哭腔道歉之余竟反手捶打胸前，又在自个儿脸上连搧巴掌。奥尔亚斯担心对方弄伤自身，便直接上前搂住安德里克，以手握住他双手手腕，劝道：「您……您别弄伤了自己……」

    「呜……」安德里克被幻觉所迷，忘记自己身在军营主帅帐中，抬眼发觉奥尔亚斯言行颇有洛杰斯的神韵，又对自己关怀备至，且对方此刻身着雷耶蒙国的武将装束，自实行纯文治以来已有数十年未有人做此打扮。於此神智迷茫之间，安德里克竟将对方看成已逝武将洛杰斯，立时心绪激动，反抓着他的手臂泪流不止，频频道歉：「洛杰斯大哥，我对不起你，我即使位极权臣，也没能力救你……」

    奥尔亚斯不知缘由，只管抱住安德里克柔声劝慰。安德里克越觉对方像极了记忆中的世兄洛杰斯，此时触景伤情，在对方怀中痛哭不止，含糊倾诉道歉的话。

    奥尔亚斯颇有耐性的任由哭闹，为心仪之人过往所受委屈感到悲悯，即使不知安德里克所为何事，却也跟着忧苦伤怀，紧拥对方哭成一团，直到安德里克哭至力竭昏睡，他才将对方平放於床，拖过薄被自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