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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阿喃 (第1/1页)
树林里,少年背着简单的包袱跑得狼狈不堪。 他在城里躲藏得很隐蔽,结果一出了城郊就被人盯上了。 想要去圣水城还要穿过一片林子,再路过两个不小的镇子。在镇子里他有把握藏得很好,但现眼下活着穿过林子还是个难题。 他不可遏制地想起自己前几天还在过着平淡却无比舒适的生活,有温和善良的斯兰德神父,虔诚或情绪崩溃的人去祷告,忏悔,想要继续拥有活下去的力量,借助外力原谅自己的勇气,自己也经常会被斯兰德神父的语言所感染,流下热泪。他的工作虽然不重,但是很繁杂,足够让他忙上整整一天,然后在睡前祷告后与神父一起睡在神殿后狭小的隔间里,他们的床铺并在一起,斯兰德神父经常愿意在睡前多看些书,所以他常常在柔和昏暗的灯下,闻着油脂燃烧时微焦刺激的味道入眠。 他在一棵大树旁边挖了一个浅坑,把提前收集好的树枝放进去,笨拙地点燃,才长舒一口气,拿出已经变得干硬的杂粮面饼子,小口小口地啃,吞咽的时候嗓子火辣辣地痛。 估计是这几天太着急,快生病了。阿喃心里琢磨着,一阵委屈又袭上心头。 他又想起那些盯上他的人,自嘲地笑笑:“估计再过几年,人们就会把那个小圣堂里的杂仆忘掉吧!毕竟我可能已经走不出这片林子了。” 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二次出远门,他没有什么远广的眼界,对面前的困难只知道忍耐,不安地等待神的化解。 有人盯上他的理由也简单不过,他跟着斯兰德神父没吃过许多苦,模样还算白净,和那些在佃户家庭长大的孩子还是不同。 他把剩得不多的干粮仔细塞进包袱,把包袱底随着赶路干粮碰撞磕碰下来的碎末捏在手心吃掉。 我没有让他们满意的钱,他们估计会把我卖掉。 阿喃抱着已经扁下去的包袱,圈在已经被拨熄的火堆旁睡下。 时常有不知名动物走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发抖,却有些坦然的意思。 他马上就要死掉了,这点可怕的东西不算什么的…… 一觉醒来,光穿过上空的树叶落在他的鼻梁,眼睛,身上也被晒得暖洋洋。 由远及近的马车碾地的声音响起,阿喃的身体高度警觉地颤抖起来,直到马车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飞驰而去,才松下一口气,提起自己干瘪的干粮袋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圣水城的方向走。 太阳晒得他头昏眼花,一不留神就栽倒在地。 再醒来时,他被五花大绑扔在马车车厢里,阿喃艰难地忍着颠簸带来的晕眩,抬起头看向软垫上高高在上坐着的人。 金发,蓝色的眼睛,面庞白皙,衣着华贵,像贵族公子。 “醒了?我要去安娜城,路上缺一个奴仆,看你还算顺眼,给你一个服侍我的机会,我叫尼禄,斯坦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尼禄简单说完,没等阿喃回话,或许他也不需要他的答应或者拒绝,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金色皮鞭,随手抽在阿喃的脸上。 “贱奴不能直视主人的眼睛!” 阿喃的眼睛疼出了泪花,他还没有从被解救到被奴役的急剧转变中反应过来,委屈地,不解地垂下眼睛,心里酸涩无比,又不敢哭,眼睛含着两窝泪,要掉不掉地,把脸藏在车厢的角落,怕又因为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受罚。 “不会说话吗?”屁股上又挨了一鞭。 “你让我说什么啊!”阿喃这下疼得眼泪直接流下来,他站起来跺脚,把马车震得马车摇摇晃晃,他恶狠狠地盯着依然端坐的尼禄,拳头攥紧,十分愤怒。 “从你上来开始,就没有对你的救命恩人表达感谢,和你的新主人问好,拒绝对主人提供服务……可真是个失礼的小家伙。” 阿喃被一顶一顶的帽子扣晕了,马车里奢华的布置和面前的贵族公子明显的怒气让他刚刚爆发的勇气骤然熄灭,饥饿感加剧了他的危机感,他自知逃不过,慢慢回过了身体,跪在贵公子面前。 “我叫阿喃,家乡有了战乱,所以要去避难……您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尽,永远都不会忘记您的慷慨之举,我会永远铭记您的名字,但是我……我不想做仆人,我想独自工作赚钱……” 阿喃小心地打量着地摊上的精致花纹,猜测尼禄这么好的家世,怎么会随便在路上捡一个来路不明的仆人呢? 这应该只是这位贵公子的一时兴起,只要自己表现得没有眼力见还笨手笨脚不会说话,他一定会嫌弃自己的吧? 阿喃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然后听到尼禄啧了一声:“别玩那些小聪明。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说过的话也不会再说第二遍。” “可……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要选择我啊?我……” 尼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你刚才的夸赞实在动听,本来很想把你扔出去的,又不想放你走了。" 阿喃的心中悲愤震耳欲聋,尼禄像是没有察觉到,叫来车外的奴仆奉上食水,放在地毯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阿喃被捆绑无法自如活动的胳膊:“怎么办?好不方便哦。要不然就舔着吃好不好?” 阿喃看着眼前柔软香甜的面包和牛乳,咬了咬嘴唇。腹中的饥饿感扩大作祟,他忍不住向香气靠近,深深闻了一口,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咽了一口口水,又一步一步膝行挪开了身体。 尼禄见状,无奈地表示,只要他去了安娜城,就放他离开,不会让他久留。 听了尼禄的承诺,阿喃这才放心地吃掉食物,它们很好地安抚了阿喃饱受折磨的肠胃,他再抬起头来看向尼禄时,眼神已经柔驯了许多。 尼禄没有多言,收好鞭子,靠在软垫上休息,但手指尖在鞭柄上一点一点,颇有威胁的意思。 有仆人进来,帮阿喃松了绑。 阿喃不知道要干什么,跪在原来的位置上闭着眼睛默诵光明神的颂经,他赞颂光明神的宽容,要铭记光明神的教诲:要智慧,要靠自己来评判自己所有的东西。 越念心越乱,往日的平和生活,最熟悉的人,一股脑涌上心头,圣水城成了不可及的地方,他早已想过他铭记着祭司的话,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踏进那个城市然后死掉,也算是他个人勇敢忠诚的最好结局。 但如今这个目标被一个权力远大于他见过所有人的人打断了。 阿喃的心往下沉,痛苦万分,他辨别不了现在自己所处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之后的步伐该如何迈进。 在胡乱的思绪中,他在胸前画了光明神的标志尖顶太阳,一睁眼,看到了垂到下巴的鞭子。 见他睁眼,鞭子晃了晃,催促他回神:“光明神的教徒都这样呆笨吗?为什么在一边等待侍奉的工作都做不好呢?” “可是您没有告诉过我……” “你觉得我需要什么,你就去干什么,其他的不要管。” 尼禄还挺喜欢他那点小模样,不急着去教他什么,也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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