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跪好 (第1/1页)

    只是像往常一样躲在无人问津的九楼女厕抽烟，来之前徐呈予根本没想那么多。

    “咔哒。”打火机点烟的瞬间猛抽一口，徐呈予像个十足的老烟枪，过肺以后自然地从鼻腔里呼出来。

    读高中以前，徐呈予曾经发誓这辈子一定不会抽烟，他讨厌烟味。小时候在乡下老家住过一阵子，爷爷是老烟把子，徐呈予最讨厌讨厌爷爷的二手烟，也讨厌爷爷笑的时候龇的几颗被烟熏黄的牙。不过后来也没怎么有机会看到了，爷爷是肺癌去世的，徐家人的肺好像都不怎么好，徐呈予的爹也是得肺炎死的。

    读高中以后徐呈予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抽烟，并不是像大部分同龄人那样为了耍帅或觉得抽烟很酷。刚开始抽的时候觉得可以提神，有点像嚼西洋参含片，但劲儿更足，后来莫名其妙上了瘾，好像一天不抽就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徐呈予好像有一点理解历史上学到的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的近代中国，那些戒不掉福寿膏的瘾君子了。

    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今天以前，谢汀算一个。

    谢汀劝过徐呈予不要太依赖这种有成瘾性的东西，烟也好酒也罢，伤害的终归是自己的身体。但多说无益，后来就演变成了她愿意替徐呈予保守这个秘密，在徐呈予的妈姜女士面前帮他瞒着不露馅，瘾君子本人都破罐子破摔了，她也不是很在乎多抽一根少抽一根对本就破烂的人生会产生什么举足轻重的影响了。

    如果说每个人都会用一种方式解压，有的人选择运动挥汗如雨刺激肾上腺素分泌获得快感，有的人选择或听音乐转移注意力，也有人选择吃顿好的犒劳自己获得多巴胺快感，徐呈予的选择是在晚自习开始前的吃饭时间躲厕所水池边来两根，而谢汀的解压方式是自残。

    但小女孩对此表示没什么所谓，甚至还有闲心开导徐呈予。

    “我不恋痛哦，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徐呈予重新点了一根，心想小谢身陷囹圄，没意识到自己也是过江的泥菩萨。

    徐呈予蹲在水池旁边一口接一口云烟缭绕，想不明白童嘉灵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他没有想听人墙角的意思，但就隔着一道木杈子门，徐呈予透过门缝瞥见童嘉灵忘情的脸，听到了类似吮吸的亲吻声，以及情至浓处泄出几声呻吟，无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童嘉灵是怎么和邹绩谈恋爱的，这不在他想象中“成为童嘉灵”的范围里。

    徐呈予喜欢童嘉灵，总是盯着她看，也会情不自禁地发笑，但那种喜欢似乎跟知慕少艾的年岁平常男孩对女孩的心动不一样，他的喜欢是那种无关性欲的欣赏，毕竟对着女人硬不起来。

    他想像童嘉灵一样化妆打扮，穿各种好看的裙子，光明正大的走在校园里，走在大街上。

    他曾幻想自己成为“童嘉灵”，想拥有童嘉灵的身材和脸，可以毫无顾忌地穿自己喜欢的女装，可以是女仆装也可以是情趣内衣，他所有性幻想的最终指向都是做被主人踩在脚下的狗。

    不过他自我投射的对象为什么不是小谢，徐呈予想了一下，小谢身材太干瘪，像没发育完全的儿童，如果魂穿小谢手都不知道往哪搁，感觉像在犯罪。他理想中的身材绝不是小谢那样的幼女样，还是童嘉灵前凸后翘最接近完美。

    自我式代入童嘉灵的话能获得一种隐秘的满足感。徐呈予心想，我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邹绩是带头霸凌徐呈予的高三生之一，高中生自以为是的正义其实蛮可笑的，在他看来自己是天降的英雄，理所当然的跟兄弟说觉得徐呈予这个变态很恶心，光是觊觎自己女朋友这一点就足够他浸几回猪笼了。

    然而自诩为知廉耻的正义使者，就在女厕门口打啵。

    “邹绩你轻点，好痛。”听到童嘉灵嗔怪，红尘里的少男少女初尝禁果，只想揉碎了自己溶解在彼此的身体里，在对方的脖颈上留下暧昧的痕迹。然后在不经意间漏出，被人问起时就化成了与众不同的炫耀，夸口爱的证明。这种有些幼稚的成熟，也不难理解。

    但距离产生美，幻想和现实还是要保持一定距离，比如现在听邹绩和童嘉灵亲热，徐呈予只觉得萎。

    徐呈予等待着这场漫长的亲昵结束，好回教室上自习。今晚是江林坐班，他不想迟到。

    好不容易等到外面的动静消停，徐呈予推开老旧斑驳的木杈子门，吱呀一声，却被迎面一拳打得两眼发昏。

    邹绩没走。

    “好啊，我说怎么听见厕所里有声音，原来是你小子。就这么喜欢童嘉灵？躲这看我跟她亲嘴？”邹绩拎着徐呈予校服衣领，对着他的脸又狠狠扇了两巴掌，“那是老子女朋友。”

    邹绩宣示着主权，“狗东西，这么喜欢偷窥”，邹绩恶劣地用手背拍拍徐呈予的脸，“你好这一口的话，下次给你安排vip坐席啊，看看老子怎么cao你女神的。”

    徐呈予有点无语，但他只是沉默。

    一方面他打不过邹绩，与其被揍得更狠，还不如等对方消气，按照以往的经验，邹绩打累了就会放他回去上课了。另一方面，他觉得很爽，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又一种畅快的感觉。这次被揍的是脸，希望快点好，要不然周假回家又得编理由糊弄姜女士了。

    “啧，童嘉灵看不上你这幅狗样子的。垃圾。”

    邹绩把他从水泥地板上捞起，“跪着啊，还要邹哥教你？”

    徐呈予照做。

    他已经闭上眼睛，等待邹绩下一轮的打骂。

    “不去上晚自习，你们在这干什么？”

    徐呈予听出来这是江林的声音。

    按道理说九楼是逸夫楼顶，一中的厕所是一层楼男厕一层女厕，这栋老旧的教学楼马上要被推到重修了，不会有什么人来，江林怎么会来这？徐呈予脑子里短暂的轰鸣了一会。

    听到有人这么问，邹绩的四肢都僵硬了一瞬。但看到来的人是江林，又嬉笑着过去跟他勾肩搭背。

    “江哥，江学长，我俩闹着玩呢。”邹绩从校裤兜里掏出烟盒，给江林上烟。

    江林显然不吃这一套，“不抽。在学校呢，谁是你江哥。”

    “哎，是。江老师好，江老师再见，小的上晚自习去了。”邹绩狗腿子一样，逐渐消失在徐呈予的视线里。

    江林是地理组外聘来的代课老师，带的正好有徐呈予所在的高一5班和邹绩童嘉灵在的高三8班。徐呈予班上原来的地理老师回家休产假去了，不出意外这个学期的地理课都归江林带。

    班里的学生都很喜欢江林，跟地理组其他秃顶老教师相比，果然年轻帅气的男老师更讨高中生喜欢。而且江林以前也是一中的学生，四舍五入还能套套近乎管他叫一声学长。

    “怎么坐在地上。”听到江林毫无情绪起伏地这么问，徐呈予不自觉有点抖。

    不过跪了半天，他的腿已经有点麻了，撑了半天站不起来。

    江林看到他的挣扎，继而毫无感情的说，“我让你动了吗。”

    徐呈予有点不知道做什么好，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主…江老师。”

    看上去有点可怜，像被欺负了寻求主人安慰的小狗。

    江林摸了摸他的头，但嘴上还是冷漠的说，“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