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网络 (第1/1页)

    知道朱晓今天不舒服，徐倩自告奋勇冲到库房帮他拿手机扫码，留下朱晓与谭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你是要带那个傻子看脑子吗？”谭严这人话本来就多，他打开了那袋大辣棒，也没管开袋的时候浮油有没有四处飞溅，直接一口三根吃了下去。

    “嗯，对。”朱晓点点头，皱着眉头盯着他白色衬衣上的油点子，替夏邺解释道：“他原来很聪明的，成绩很棒，去了一个很有名的海外学校读博，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是得治。”谭严看了眼柜台上孤零零摆着的打火机，他飞快抄起那个劣质的红色，把打火机揣进了牛仔裤口袋里，闷着头笑了笑：“聪明人嘛……得治。”

    “我是这么打算的，可以先带他去瞧瞧医生，了解一下脑袋的具体情况，然后……”朱晓的手上还抓着一块蓝色抹布，结果话都没说完，谭严就把他话头抢了过去：“他是你什么人啊，你要这么帮他。不是室友吗？有人这么帮室友的？”

    “治脑袋很贵，你个打工仔有钱吗？每个月存下来的钱都不够抢个专家号的，”谭严冷哼一声接着说，“你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都。”

    朱晓脸上涨的通红，支支吾吾没说出话。

    谭严劈里啪啦说出来的这些，其实话糙理不糙，说得挺对，朱晓现在的状况的确难以支付夏邺的看病费用。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螳臂当车，对，朱晓觉得，自己拿着那点微薄的积蓄给夏邺看脑袋，还真是螳臂当车了。

    作为仅仅几天的“室友”，朱晓没必要做得如此良善。

    但是作为“嫂嫂”，朱晓又觉得自己有责任寻求医生的帮助。如果夏邺的脑袋真有什么问题，在夏衍回国之前，他得找医生控制住夏邺大脑情况恶化。

    至于钱嘛，他仔细盘算了一下，可以先用自己不太多的存款垫垫，然后拿着发票找夏衍报销就行了。

    想到这儿，朱晓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朱晓哥，你的电话一直在响嘞。”徐倩从库房里面出来，拿着朱晓还在震动的手机走上前。对方刚刚挂掉电话，徐倩疑惑地念出了来电人员名字：“好像叫做……杨晓桃？”

    “杨晓桃？”朱晓怔了一下，随即慌慌张张跑向便利店后门的库房门口，双腿还有腹部的酸软感让他很不舒服，但他得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于是看了眼谭严，轻声嘱咐徐倩：“打火机的钱我一会儿就来付，我先去接个电话。”

    来到属于自己的更衣柜柜门，手机的屏幕还亮着，因为一直有电话打入的原因，手机的背部摸起来还轻微发着热。

    除开其他社交软件弹出的广告消息，破碎的屏幕上有八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于杨晓桃。

    朱晓深吸一口气，现在的他清楚知道这八个电话，对自己、对夏邺意味着什么。

    想到夏邺不太聪明的脑瓜，他毫不犹豫地回拨过去。

    电话刚刚拨出就被那端接通：“喂？朱晓吗？我是杨晓桃。你知道的，总助办公室的同事一向什么都会汇报给夏总，包括你带着他弟弟来找他的事情。夏总知道后立刻推掉了海外的工作，刚刚坐上飞机，明天下午就会到公司。”

    对方说话的语速很快，一口气很长说了很多字，朱晓得集中注意力才能把话听个完全。

    “你的意思是，我明天就可以带夏邺去见他？”朱晓没想过事情进展会这么快，于是颤抖着嗓音重复了一遍时间，企图能够立刻消化掉重要信息。

    “对，总助说明天下午三点钟，夏总开完例会后有半小时的空闲时间，那个时间点内你可以见到夏总。”

    “……知道了。多谢。”朱晓低声道谢，一时间心里的踌躇多于欣喜。

    他就像拥有寄宿小孩的独居老人一样，现在寄宿小孩要离开了，以后只留他一个人待在那个狭小、拥挤还湿热房间里了。

    没人等他回家，没人和他一起吃饭，没人无时不刻拥抱他了。

    但是他伤心又有什么用，只要夏邺能够好好治脑子，朱晓觉得，自己做点牺牲理所应当。

    “不谢，明天见。”虽是晚上，与朱晓浑浑噩噩的模样不同，合格打工人杨晓桃的声音依旧充满了干劲儿。

    “嗯！明天见！”朱晓被她的爽朗打动，声音也变得轻快了三分。

    朱晓拿起手机关上柜门，他为夏邺感到开心的同时，堵在脑袋中的还有他与夏邺间丝丝缕缕的羁绊勾连。

    他和夏邺的关系很奇怪，似是一条老旧且易碎的关系网，最初是夏衍作为主理人，连接起那细细的一根“亲属”关系网络，带领朱晓闯入夏邺的生活。

    可他若不去想夏衍，朱晓与夏邺两个人认识以后，夏邺与朱晓的所有沟通又几乎避开了夏衍，倒像是重新支起了一条安全的、畅通无阻的高速公路，在这条网络线上，夏邺自由地来回驰骋，只可惜属于朱晓的那侧关上了门。

    夏邺会主动与他打招呼，虽然朱晓认为这是夏邺作为“弟弟”的礼貌。

    夏邺会帮他端盘子，被抢了活儿的朱晓诚惶诚恐，抢别人活儿的夏邺被夏家长辈夸赞“孝顺”。

    后来夏邺出了国，两个人几乎断了联系，但夏邺每年还是会给他送上新年祝福。年年不落下。

    这究竟是夏邺有“教养”，还是夏邺在道德伦理束缚下，一再朝“嫂嫂”伸出的……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