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页)

    其实，苑浅自己也有些意外，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平静地说出自己的警察身份，如果他还是的话……

    一个人、一件事隐藏太久可能会被遗忘，一个身份似乎也是如此。

    他不仅快忘了自己是警察，甚至曾经有好几次在恍惚中忘了自己到底是谁……想了又想，一再确认他的确是警察，然后又不断重复回忆着，生怕哪天睡醒了之后就真的忘了。

    如今再看到自己可以被称为机密的档案，他觉得对杨瀚洲说出来可能不是最好的结果，但也绝对不是最坏的。

    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淡淡地说了句：“难为你把这东西随身带着了。”

    杨瀚洲笑了一下，“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要随身携带了。”他语气未变，但是笑容变了，跟以前他们任何一次见面时都不同。

    “我其实一直在等你自己告诉我，但你非但没有那个意思，好像还想让我彻底开不了口。”

    他知道自己出车祸很可能跟苑浅有关，却也想不太明白。

    “你早就察觉我接近你的目的了吧，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他也暗示过很多次，但苑浅并没有向他表明身份的意思，而且还很排斥他。

    苑浅没说话，把他的档案装回文件袋里之后轻轻一甩扔回茶几上，这才半开玩笑地说：“杨警官，办案要讲证据的，你到现在为止一个证据都没有，却老是针对我。”

    杨瀚洲看了看他，也笑了，“是啊，我们怎么能相互针对，我们是同事啊。”

    比起还没有证据的事，还有更重要的，至于苑浅是不是真的想杀了他，当下并不重要。

    这时苑浅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能拿到你的资料，自然也有找你的办法。”杨瀚洲回答，但也并不想多说什么。

    苑浅点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说法，也不打算再问。

    “那么……”杨瀚洲突然稍稍严肃，“先说你为什么不和上面联系？你消失这么久，上面以为你殉职了。”

    苑浅沉默了，他没有殉职，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对他们来说可能再正常不过。

    杨瀚洲以为他还有所顾忌，“你完全可以放心把一切告诉我，我……”

    “你们难道没怀疑是我叛变了么？”苑浅突然反问，并且笑得有几分阴沉。

    似乎是被他说中了，或者是觉得没必要，杨瀚洲倒也没反驳，再次安抚苑浅道：“我说了，你大可不必对我有这么大敌意，我们是同事，虽然我不是你的直属上司，但却也是少数知道你卧底身份的人。”

    苑浅一动不动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垂下眼，缓缓过去坐回沙发上。

    “不回去，是因为任务失败了。”

    说出“失败”两个字的时候，一瞬间他竟然有种诡异的轻松感，近乎一种报复般的快感。

    “失败了……”杨瀚洲低低重复了一遍，“那你是怎么活着回来的？”声音中压抑了太多东西，竟然一时让人吃不准他是什么想法。

    苑浅原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一下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死在外面？”

    他知道杨瀚洲的意思，只是故意调侃，因为任务真的失败的话，他能活着离开的机会的确不大。

    杨瀚洲不答反问：“为什么？”

    苑浅也问：“我能先问问你来找我的目的么？”

    “你在怀疑我？”杨瀚洲笑了，“你最不应该怀疑的就是我了，因为我是来帮你的。”

    帮他？苑浅一挑眉，竟然觉得有点儿好笑，“帮我什么？”在他身边潜伏了这么久，现在才说是要帮他？

    “我知道你现在身处危险之中，你可以先不说任务失败的原因，但是至少要告诉我为什么不回去，”杨瀚洲微微皱眉，“据我所知你没有其他任务了。”

    看起来他的确很了解他，苑浅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其实是一样的……”

    “一样？”

    “你想知道的两个答案是一样的，”苑浅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地说，“因为我被出卖了。”

    瞬间的诧异之后，杨瀚洲下意识扫了一眼茶几上的文件袋。

    苑浅察觉了，“看来你不意外，你早知道警察里有人出卖我了？甚至可能出卖了不止我一个……”

    见杨瀚洲还是没有开口，他神情陡然阴沉，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有隐隐爆发的感觉，咬牙骂了句：“cao你们全家！”

    杨瀚洲微微抿唇，“有证据么？”

    “会有的，但不会放在法庭上。”苑浅冷笑，然后话锋一转，“我不回去的原因就这么简单，卧底被发现了，任务失败还被追杀，警察里又有人出卖我，我无处可去。”

    知道他的卧底身份的当然只有警察，所以他更不可能轻易回去，因为原本他是应该死在外面的，真真正正的殉职。

    杨瀚洲也知道，所以并没有问苑浅为什么认为是警察里有人出卖他。

    “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在想，是哪位同事出卖的我呢……”苑浅原本仰头靠在沙发上，突然扭头看杨瀚洲，“你知道么？”

    杨瀚洲看了看他，微微摇头，“不知道。”

    虽然是他自己说的，作为少数知道苑浅卧底身份的人，他的确有这个可能。

    苑浅没说话，信或不信现在都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如你所说回去是很危险，可你呆在苏宴林身边就安全了？”杨瀚洲又问。

    苑浅闭上眼伸手用力揉了揉额角，“至少比回去安全。”其实在苏宴林身边也是不安全的，他再清楚不过。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杨瀚洲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去找苏宴林？”

    “因为他符合我的审美……你不会想听我说的更具体吧？”

    这显然是个敷衍的回答，但杨瀚洲并不介意，反而又问了苑浅一个似乎有点儿莫名的问题，“你相信他？”

    “不然我还能相信谁？”苑浅毫不犹豫地反问，笑的很讽刺地看着他，“相信你？杨瀚洲警官，你那当高官的父母没告诉过你这世上谁都不能信么？”

    听他提到自己父母，杨瀚洲终于皱了皱眉，“你不相信我，所以没有跟我说实话？”

    “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不是全部。”苑浅笑了，“我不相信你，因为你可能是来灭口的。不过我并不怕死，但死之前我要知道是谁出卖我的，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所以你要是能告诉我是谁出卖我的话，我可以……”

    “我不知道。”杨瀚洲打断他，“而且你也没死，活得好好的。”

    活得好好的吗……苑浅沉默了一下，笑着问：“你刚才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活着回来的么？是真的想知道，还是只不过随口一问？”

    但是杨瀚洲没回答，而是平静又坚定地说：“我是来帮你的。”

    这一次苑浅沉默的更久，终于问：“怎么帮？”

    “首先，你要明确一件事，”杨瀚洲似乎也终于有点儿满意了，抬手用食指轻轻在自己脸颊上敲了两下，“当警察比当保镖有价值，警察死了可以成为烈士，保镖死了也只是死了……”

    他说话时苑浅一直低着头看着茶几上的文件袋，突然想起来刚才档案上自己的那张照片，方寸之间好像圈住了他的一切，他被困在那个时候，再没有走出来……